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燕落锦城 作者:一日一发 文案 混在一群糙汉子里, 二十多年没见女色的白飞白面上正直,心里却有一湾洪湖水。 不过查个冻尸案,一见异族的姑凉就落入了洪湖里,闹得洪湖荡啊荡~ 洪湖水~浪打浪~ 这案子要查清楚,这妹子也要弄明白~ 注意事项 偏正剧风,但是这就是个男女主谈恋爱顺便查案子的故事。 闷骚汉子X接地气美姑娘 甜文无虐,大家放心跳坑。 保持日更= ̄ω ̄= 感谢基友岁寒温酒给我做的的封面,以及基友喵喵提供的灵感~ 喜欢这篇文的萌萌顺便收了大发吧,(づ ̄3 ̄)づ╭~听说收了大发的萌萌都会发发发= ̄ω ̄= 看!这下面是什么,收个大发顺带一个大橘子,你真的不要吗?不要吗?吗?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悬疑推理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飞白,灵亦 ┃ 配角: ┃ 其它:破案 ================== ☆、楔子   或许是深冬,这雪下得纷纷扬扬的好不欢快,零星几个行人也是步伐匆匆。   只见一女子执伞悠悠走来,却似漫步花间般悠闲,与一人擦肩而过,那人驻足,她却在大雪中不留痕迹地离开了。   直到第二天才发现直立的那人早已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大放送,掉落三更,大家撒花撒花~ 锲子不占字数,这么良心的大发不收藏一发吗? 收藏大发的萌萌今年都会发发发= ̄ω ̄= ☆、白飞白   “怎么可能呢?这么大个人就活生生站在这里被冻死了?”一个穿着一身灰布衣服的青年围着这具尸体转了又转,“奇怪,真是奇怪!”他仔细端详这具尸体,力图不错过一点疑点,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就是白飞白,锦堂里一个刚出师的菜鸟探手,到这小小的和安镇来的原因就是查清楚这件案子。   “自己被冻着了,难道没有感觉?他为什么都不动弹一下,即使跺跺脚都可以,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实在不行叫周围的行人帮他一把也是可以的,”周围有人感慨道,很快就得到旁边围观人群中不少人的认同。   “真晦气,”因为这番热闹,连累客栈里少有人,那小二见自己没有事做便也来凑热闹,他随口接了句话,“嘿,您还别说,您是不知道咱这里的九寒天可冷了,每年都得死上好几个呢。今个这人若不是死得太标志了,也就不必劳烦这几个锦堂的兄弟来了,咱们几个便给抬到乱葬岗上去了。”   “若是冻住了可不得了,别说是动动脚了,就连脑子都要被冻坏半个咯,想事都要慢半拍。他可能也是一下子忘记了,等想起要动脚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唉唉,我不是听说东边屋的那个小伙子,就是晚上起身撒个尿,尿|水刚出来就给冻着了,若不是回屋快,鸟都得揪掉了,哈哈哈。”   周围的人很快就开始就着邻里间的趣事聊得热火朝天,而这具莫名其妙的尸体也成了昨日黄花,无人问津了。   白飞白也不理睬他们,他不放弃地再盯了会儿,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头绪,这才站起来走到正坐在一边的铁凯身边又是坐下。   “不把这里围起来吗,这可是命案现场,怕是很多线索都给破坏殆尽了,”他随便提了句,心里也没多打算那人会回答他的问题,没想到铁凯还真回答了他。   “命什么案,就这人?身上连户碟都没有,这就是个黑户。围什么围,就因为一个黑户吗?还让不让正经人家做生意了,”铁凯吸了一口旱烟,爽快地吐了口烟圈,“屁大点的事,在这里冬天冻死个把人都不是事,懂么,伢子,等等我们把这具尸体抬到锦堂分堂里去,这事就算完了。”   这就是带他的锦堂探手——铁凯,一只在本地混迹多年的老鸟,白飞白面无表情的想到。   他看着铁凯敲了敲那杆老烟枪,看着他发现这冷风把火都给冻灭了后,开始抄着一口本地话骂骂咧咧地嘟囔着,看着他满眼对人命的漠视。   这该死的世道,这……该死的任务,这是在玩他吗?   此刻他也想学着铁凯那般骂人了。   “伢子,你来这就得懂这儿的规矩,一看你那模样就晓得没接触过这种事情,其实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比起在这里冻得哆嗦还是回家抱着老婆孩子,躺在热炕上抽一管旱烟来着舒坦。”   铁凯看出他心里不舒服,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走到那尸体旁边蹲下,抽|出他绑在身后的大刀,便是一刀横过去,立马便叫白飞白,“伢子,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搭把手,这冰又快冻住了。”   白飞白无奈地走过去,抽|出自己的刀,在同样的位置利落地下了一刀,铁凯惊艳地看向他,“不错啊,伢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铁凯这一刀,刀上覆满了他的内力,而白飞白这一刀,只有刀刃上覆了内力,他们的功力和刀法的高低这一手便可以得知。   这两人便抬着这具几乎成了雕像的尸体向着街的尽头走去。   大雪纷纷扰扰,街上的行人也像是夜晚归林的鸟雀儿一头扎地往家冲,街边的小摊小贩见没有生意可做,便飞快收了摊,街边的店铺也卸下了门板。   地上很快便又覆盖上了一层松软的雪,很快就连布靴踩出来的两行印迹也消失得了无痕迹。   一走回这地的锦堂,铁凯便把身上的行头卸了下来,“累死我了,这个龟儿子,害得老子这种天气还得出去受冻,”几句话里塞了一堆不堪入耳的街骂,白飞白皱着眉头,要回殓尸房看刚抬回来的那具尸体。   白飞白走在廊上还能听见中堂铁凯的大嗓门在吼着,“阿荣你这伢子怎么这么不顶事?没看到你老子在这里受冻,还快给老子砌壶热酒来。”   他正走着,赶巧遇上一个小小个子的瘦弱少年端着壶热酒、几个茶杯、肉干,手上还吊着个铜花纹的暖炉看起来分量不小。   房间的走廊狭小,不能容下两个人并排通过,白飞白见他端的东西多,便主动偏过身去给他让了位,那少年一言不发始终低着头,他也没吭声,自顾自地继续按照自己原定计划走,只是在背过身去时好像听见一声微小的“谢谢。”   白飞白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尽快查出冻尸案的真|相,然后呢?难道回到锦城的锦堂总舵继续做那个被嘲笑的人,还是一雪前耻,啪啪啪地打脸?   他不想再回到哪里去了。   此次报答师傅的养育之恩后,天大地大,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以后便做个浪荡江湖的闲散侠客也罢,去乡间做个农夫也罢,再也不想回到那里去。   他想得正入神,忽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一股难闻的酒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那个铁秤砣——铁凯。   铁凯上前走了几步,观察了几眼那具尸体,又招呼身后的人也过来看一看,“快来瞧一瞧,这种事你一般遇不上的,被冻成冰块的尸体。”   是在叫自己?白飞白刚想走近,却见自己身后走出了小小身影,就是先前在走廊上遇见的那个小孩子,铁凯摸了摸|他的头,叫他一个人多观察一下,又招呼了白飞白去室内的热炕上坐一坐。   这孩子,难道不怕?   许是看出白飞白的疑惑,铁凯立马给他解释起来,“这是我的伢子铁荣,从小跟在我身边看惯了这种事,以后他老子的这身手艺也就传给他了。”   “难道不是应该是锦堂再派人下来吗?”   铁凯对这个规定显然嗤之以鼻,“拉倒吧,就那些锦城的娘娘腔,谁会愿意到这个又小又破还冻得慌的破地方来,也就我一个人凭着一腔为百姓的热血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白飞白总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他懒得瞎想,继续听了下去。   又是一杯黄汤下肚,铁凯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什么有的没的都一股脑地倒出来了,白飞白也想看看这个老油条有什么值得自己学的,也就耐下烦地听下去。   这两人几乎是一拍即合,很快铁凯便一声一声“小白兄弟”的称呼起白飞白了。   “小白兄弟你是不知道这年头找个活计有多难,我不想阿荣继承这身手艺,又怕他找不到其他可以谋生的手段。”   “想当年,俺也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谁知道被那些人弄到了这种地方,不就只能入乡随俗,一晃儿都十多年了,我在这里娶妻生子,也算是扎下根了,如今就只盼着阿荣好好过,再给俺娶个媳妇抱个娃,俺就心满意足,也算是对得起他死去的娘了。”   “我初来乍到时不懂这里的规矩,也不知道碰过多少壁,受了多少苦,现在是实在不想再折腾咯,你得多向我学着点才能在这里混下去。”   白飞白沉默着,铁凯喝了一杯有满上一杯,他咂巴了下嘴,满足地继续讲着,“首先第一个就是要学会融合,我知道你小子一直疑惑我明明身上有内力,为什么还要穿得那么厚,不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百姓有隔阂,没有隔阂,他们把你当自己人,什么话也就好讲了,你看你一副外地来的模样,这里的人都对你长了这心呢。”   “第二就是要多笑笑,表现得热情一点,你看看你板着这副脸,凶神恶煞的,别人看到都犯怂。”   听到这里,白飞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真要说凶神恶煞,就凭铁凯这张脸也没资格说别人,这要是站在大街上指不定会吓哭几个小妹妹,他虽是这么暗暗吐槽,但是耳朵却是竖了起来,听得更加仔细了。   “这第三嘛,就是……”说着铁凯就是一个哈欠,喷了白飞白一脸的唾沫星子,他倒是不管还有个人再这里等着他下文,倒头便睡了。而白飞白嫌弃地抹干净脸上的唾沫,想要把睡得趴在炕上直打呼噜的那人给摇醒,但是看他眼下的乌黑又作罢了。   “我爹说,你住西边那屋,”阿荣对白飞白说道,不知他是何时从殓尸房出来了,慢慢走过来半蹲着给他爹脱靴子。   白飞白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了,走到天井里舀那缸里存储的水,他发动内力把冰水烧得温热适当,洗了把脸,顺便泡起了脚。   看来这事没他所想的那么简单,还有一事,他好像在那孩子身上发现有内力的痕迹,可是依据锦堂的规矩:功法不得私自传授给他人。   白飞白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管别人家的闲事,毕竟出门再外不要多生是非是至理名言。   躺在温暖的炕上,他回想起临走前师傅对他说的话。   “飞白,你太想分明了,可是有的事情不是非得分个黑白不可。”   他不是不知道师傅是什么意思,可是有的事如果他不去弄清楚,也就没人会去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妹子们记得收藏一发,大发敲碗坐等~ ☆、灵亦(二更)   一觉睡到大清早,白飞白坐起身,稍稍舒展了身体后,翻身下了床去往天井洗漱。   那个叫做阿荣的少年早早就起身了,现在正在天井里内锻炼,白飞白一边用手舀着水,一边看着阿荣赤着膀子打拳,他打了一整套拳法后,拿过搭在武器架上的毛巾给自己擦擦汗。冬天的风拍打在他的身子上,刺激得赤红的肌肤蒸腾起白气。   白飞白看了一阵子就暗不做声地洗漱好,离开了。   果然是他所想的那套拳法,白飞白想。   他先走去厨房,揭开锅子,果然盖子下准备着热腾腾的馒头,他也不挑剔,就着一点咸菜随便几口吃完了。   吃饱了好干活,白飞白随即走向殓尸房,他想着那具尸体经过这一晚上的缓慢解冻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一进殓尸房,却看见铁凯站在那具尸体面前,低着头不知在观察什么。白飞白没有靠近,而是随意找了个地方靠着,他现在是打定主意要一个人单干,经过早上的事,这个铁凯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太好了,若不是自己还有事得拜托铁凯这个地头蛇,再加上自己先前经历一些事改变不少青涩的想法,现在早就愤而回锦城上告了。   “这件案子有问题,他很可能是被通燕坊的人杀害的,”铁凯解下手套,他看向白飞白面色凝重又带着为难,“案件重大,不是我俩可以处理的,我得上报给锦堂总舵,叫他们派人来处理这个案子,抱歉了,白小兄弟。”   通燕坊?白飞白轻轻一挑眉,不予置否,手没有握紧,肌肉放松,铁凯演戏演得太差了,他的话像是刻意提醒自己这事情有蹊跷,倒是把自己心里的兴趣给挑起了,他双手环胸,倒是要看看这个人想做什么。   “我现在马上就去写信,不过这天气鸽子怕是没飞个几里就会被冻死了,只得让镖局的人帮忙带去,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人,”铁凯搓了搓手,向他解释道,“这屋子好冷,我出去写信了,你随意哈。”   “嗯,”白飞白轻哼以示回应,自己走近几步,靠着冰玉床再次端详起床上的男性尸体,铁凯所说的他一个字都不敢信,非得自己亲自检查才放心。   从面相看,这个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白净文雅,嘴边有一块被人击打的淤青。   从怀里掏出一副白色肠衣似的皮制手套,他检查一下手套后,便把它套在手上,拨弄一下眼皮,瞳孔扩散放大,打开嘴,拉出舌头,没有发黑,颈喉部也没有按压的痕迹,手指一路滑下,身上没有明显伤口,四肢有不少淤青,手上的皮肤细嫩但有细小的划痕和冻疮,脚上没有硬茧但是有几个血泡,手脚的指甲里都有些不明的黑色物质,白飞白小心地把那些物质用竹签剔出,是碳。   白飞白把尸体翻过来,他的瞳孔锁紧,紧盯着肩部下方,那里正是有一枚乌紫的印记,小的,绿豆大小,但在白净的尸体上显得特别的刺眼。   难道真的是通燕坊的人干的?但是总觉得太过刻意了,再加上通燕坊在民间的声誉,白飞白定下了心神,把尸体摆好,继续检查起证物,放置尸体边的有衣服、鞋子、头巾以及一些琐碎的物件,但是白飞白总怀疑铁凯拿走了些什么,但他不可能直接向他询问,只能看看在这些东西中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   这些东西没有经过清洗,即使被冻过还是发出呛人的恶臭,但白飞白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些似的凑过去闻了闻,这个味道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是哪儿?他仔细翻找自己的记忆,还是一无所获,他取了一些放进瓷瓶后,便放弃继续思索下去,而是开始检查起其他物件。   除去这些脏兮兮的衣物,这个男人好像没有更多的东西,就连一般人会备上的钱袋和户碟也没有,看起来和一般乞丐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或许这个人在成为流民之前也曾拥有一个比较富庶的家庭,这衣服的料子还可以勉强看出其原本的价值。   “我之前已经检查过一遍了,就是正常的冻死,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被人点了穴道,这才毫无反抗能力,”铁凯走进来,“信,我已经托人寄出去了,我们只需要等待锦城来人就好了,”他拍了拍白飞白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办案,但是也没办法,我会为你说情的,说不定他们会看在情有可原的份上给你第二次机会。”   白飞白慢条斯理地脱下手上的薄皮手套,开口道,“我还是想要试一试,麻烦大哥给我行个方便。”   “这?我已是上报总舵了,现在准备把尸体封存……若是允许你私自查询,这样不合规矩,”铁凯有些为难道。   白飞白牵起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是吗?不合规矩?我是想给大哥也行个方便,但若是大哥太过计较规矩,我也得按照规矩来了。”   这下铁凯看待白飞白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善了,“你知道了什么?你想说什么?”白飞白笑了笑,“太过明显了,我觉得铁哥不想到时候向总舵来人解释你家儿子是怎么学会锦堂的内功和拳法吧。”   “我只需要大哥行个方便,”白飞白向他抱拳行了一礼,铁凯不去看他,“记住你说的话……我会把钥匙给你。”   白飞白径直出了门,自己既然已经得罪了铁凯,这锦堂分舵便不可能再继续住下去了,他索性去离现场最近的那家客栈定了个长期的客房住了下来,他跟着伙计上楼的时候随口问了句,“你还记得之前门口之前那具被冻死的男性尸体吗?你曾经见过他吗?”   那个伙计替他开了房门,观望一下见四处无人便小声对他说,“你也知道那件事?咱们掌柜都不让我们议论,听说和通燕坊有关,而咱们这里……你懂得,离佳秀城很近,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开了,虽然看上去通燕坊的人最为可疑,但是白飞白更加确信绝不是她们干的了。那个伙计还在继续说,“真没想到竟然是通燕坊的人下的手,平素她们那群女流之辈常常借惩罚的名义杀人,这次更是心狠手辣到连无辜的路人也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白飞白笑笑,他没想到通燕坊的名声会变成这样,毕竟在他的记忆中那不过是一群受到家中丈夫欺凌而聚集到一起的弱女子,以医圣女为首的姑娘们经常为贫苦的病人免费治疗,但看见不平之事也绝不手软。   但是这终究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观念,白飞白谢过那位显然讲得意犹未尽的小哥,关门时还能听见他在门外说,“想知道什么记得还找咱,小可不才却是在这一带呆了十余年了的,若是您问起咱个知道,咱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呵,他在心中暗笑了一声,世人多为愚昧,听说之事不加确认却当为真,流言在人群中的快速传播就是因为如此,但至少这一件案子他一定要还原真相,不能让流言把真相覆盖。   但是看现在这种舆论趋势,这件案子说不定与锦堂脱不了关系,更加引人怀疑的是铁凯的行为,但是他在这件事当中究竟扮演这什么角色,现在也很难确认,白飞白仔细思考还是决定从男尸的方向调查。   先找到这个男人会被杀的原因,再寻找他与铁凯的关系,总能找到其中的交叉点。   他顺着记录下来的证人,一家一家询问过去。   “那天正下着大雪,我着急回家,就看到有个漂亮的姑娘从我身边走过,不少人都回头去看她,但是我不是家里有媳妇吗,只顾着赶路,也没看清她长啥样。”   “那天啊,雪下得挺大的,我想着赶紧回家呢,怀里还抱着刚打的温酒。嘿你还别说,那姑娘是真心好看,我回头一直看着她走远,回家一看酒都冷了。”   “就那天啊,记得记得,印象深刻得很,我不过回来稍晚了点,我婆娘就骂我,那啥你懂得那姑娘漂亮的很,我不就多看了两眼……”   “天很冷,我想着得赶紧回家煮饭,走得就比平常快了一些,一不小心就撞上个人,我不住地道歉,那大妹子还挺客气地说没事,声音温声细气的,我就多看了几眼,那倒是真的漂亮。”   ……   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大同小异,强调见到的那个姑娘有多美,基本上没有人注意那个被冻死的倒霉蛋,最多不过提一句那人看得入迷了似的,一直没回头,不过终究着急回家,都没有想过过去询问一声。   白飞白还想问得更细一点,却被大婶一把推出门外,门就在离他鼻尖还没十厘米的地方被大力地关上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隔着门板还可以听见屋内那大婶呵斥大叔的吼声。   白飞白还想再尝试一下,也有些反思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危害到这些家庭的夫妻感情了,只听一边“噗嗤——”一声轻笑,白飞白转过头去,见是个黑衣侠士,还学着时兴的侠客装扮,往头上扣了个斗笠。   假把式,他在心里暗嘲一句,没再理他,自顾自地往别处走。   没想到那个黑衣侠士几步跟上来,就不去别处了。   白飞白无奈地停下脚步,“你跟着我作甚?”   那人笑道,“你不是在查男尸案,正巧我也在查,还刚好碰见你。”   “你想怎样?”白飞白有些不耐烦,“想查?自己查去。”   “嘿,我只不过是看到你被人赶出来,想帮帮你,一个单独查还是比不上两个人查效率高,”虽然白飞白态度恶劣,但是那人还是微笑着好生解释道。   白飞白斜撇了她一眼,“就凭你?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那侠士惊讶地看向他,“诶,你怎么发现的。”   “没有喉结,肩膀比我窄,还有你的手比我的小了一号,”白飞白嘲笑道,“下次要易容成男人,记得先练扩骨功。”   “你这人说话虽是不怎么中听,但还蛮有本事的嘛,”那姑娘取下斗笠,朝他笑了笑,虽然还是一张别扭的脸,但是眼睛透亮得让白飞白都多看了几眼,“你叫什么啊?”   “白飞白。”   “白非白?哈哈哈,我还叫黑非黑,花非花,雾非雾呢?”   “……”   “对了,我们合作吧。”   “……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当然可以,但是我不会让你有拒绝我请求的理由。”   “……”   这小姑娘跟了白飞白一路,看她缠得这么紧,他没办法只得带着她在路边随便找了个茶肆坐下详谈。   “说吧,你要怎样才肯不跟着我。”   “答应我的请求,”那姑娘笑笑,“这对我们来说不是都有好处吗?你现在好像陷入案件的瓶颈。”   “何曾见得?”听她这样一说,白飞白倒是来了兴趣。   那姑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来,“我听说这儿锦堂的铁凯——铁爷已经确认男尸案是通燕坊之人所为,然后没过一会儿这个消息就被传到大街小巷,对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待的?”   “必有蹊跷。”   “必有蹊跷?”姑娘抬眼瞧了瞧他,继续说道,“你当真是想把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吗?纵使有人不希望你查下去,而这个人可能是锦堂里的兄弟?”   “对,我一定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纵使挡在我面前的是锦堂的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是同伴了,”那姑娘满意地笑笑,“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而且我们的身份注定我们需要互补才能更加接近真相。”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同伴,”白飞白听了这段话后,态度比起之前好上不少。   “灵亦,我是通燕坊的灵亦。” 作者有话要说:  敲碗等啊~大家不要大意地给收藏吧~ ☆、炭坊(三更)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讨论这件案子实在有些不妥,白飞白就把灵亦带到他先前定下的客房里来。   那个为他服务过的伙计见此还对他挤眉弄眼,不过这实属正常,不说哪个人出去一趟带回了一个漂亮妹子回房间的话,大多数人都会想歪,可白飞白简直是目不斜视,这让灵亦又多看了他一眼。   这时灵亦已经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了,她借着斗笠的遮挡直接就在大街上给揭了,白飞白不知该说她胆子大还是少根筋,不过他也没资格说她,要论少根筋,他们不分上下。   一进房间,灵亦便赶紧寻着脸盆盛水洗脸,这种面具要贴合于面部需要特制的胶,面具还需要使用油彩上色,若长时间使用这种胶和油彩对皮肤不好,即使揭下来还有一层粘合的胶质,对于姑娘家来说实在难以忍受。   利用这段时间,白飞白坐在椅子上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和见证人谈话得来的线索,或许是那个女子的容貌过于美丽,大家的一致口词都是只注意到了那位不寻常的女子,就算稍稍察觉那伫立着不动的男子,也只是以为和自己一样因为只顾着看女子而停步。   难道真的正如铁凯所言,那个人们言语中美貌非常的女子就是真凶?   可是,整件事情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意味,好像这件案件背后一直有一只大手操控着,令他不自觉地生起疑心。   为什么是这个镇,为什么又会是这个男人?   他正思考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惊得他使出内力擒去,回头见是灵亦已经收不住手了,他咬牙急着说道,“快躲开!”   只见灵亦面上虽露出惊色,但不见害怕之意,轻松一把抓住白飞白的手腕,竟然真让她抓住了。   这可是他用尽十层功力的一掌,竟然被这样一个姑娘轻轻松松地截下,白飞白虽然诧异,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不耐的呵斥道:“不要从背后拍别人的肩,你家长辈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啊,”灵亦自顾自的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还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砌杯茶,“这有什么忌讳吗?”   白飞白冷哼一声,不作回答,他没有心思替灵亦的长辈行教导的职责,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聚到一块儿,也不过因为灵亦所说的建议让白飞白有些感兴趣,其中不乏灵亦在一边唠叨得白飞白不耐的缘故。   “你有什么线索?”   “和你了解的差不多,当地人对他一无所知,线索都指向唯一遇见的姑娘,”灵亦想到这里,不快地说,“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连名字也没有,面容也说不出个大概,但是大家一致认定那就是通燕坊的人呢?虽然认为通燕坊的姑娘大多漂亮,我还挺开心的,但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指罪于人,这可不像是你们锦堂的作风?”   “这流言也不一定是锦堂传出来的,”见灵亦把他和锦堂联系在一起,再加上想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白飞白突然有些烦躁起来,“而且这案件,我这不和你一块查着呢?”   “你这人脾气真不好,不过抱怨一下而已,”灵亦还没说完,白飞白便不耐地作势要把她推出去,“嫌恶我的脾气,那就不要缠着我!”   “好,好,好,我不说便是,”灵亦撑着桌子,“现在我们首先要弄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听说他死后面容仍是一副惊恐的样子,明显是认识这个姑娘的,说不定还负过她,所以再见她便心里慌张得很。”   “我知道通燕坊素来惩戒那些负心汉,你这样说,不就是认定这事的确是通燕坊之人所为?”   “我还没说完呢,”灵亦解释道,“虽然我们通燕坊便是秉持着惩戒世间负心之人而成立,聚集了许多家中不幸的女子,但是我们从不杀人,顶多不过让那些人吃吃苦头,以后不敢再这样做而已,这次却是闹出人命来……我相信通燕坊的姑娘们不会这样做。”   “的确,要说他一定是为那位姑娘所杀害太过牵强,作案时间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别人做的,但是你有是怎么解释他身上那种独特的点穴手法?”   “这?我怎么没听说?”灵亦吃惊道,“我想去见见那具尸体。”   “不行,你是通燕的人,如何来证明你不会因此来破坏那具尸体,来清除其中的证据呢?我已经检查过尸体,体表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如果没有其他因素的话,他应该是被人用通燕坊的手法点穴之后,活活冻死在大街上的。”   灵亦倒吸一口气。   被活活冻死?能够感受到死亡的所有过程,偏生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自己慢慢痛苦地死去,那个杀他的人究竟是怎样恨着这个男人?   她辩解道,“通燕坊的点穴手法虽然厉害,但也没到这种程度,不可能让一个人这么长时间都被定在原地。”   “我听闻这边每年都会冻死几个人,我猜想或许那人本意不是令他死,但是大雪覆盖,死去男人便是解开穴位也难以动弹……”   “等等!”灵亦想到了什么,惊喜地打断他的话,“你是说他身上有明显的点穴痕迹?”   “是的。”   “如果他已经被解穴,那么又怎么会有点穴痕迹留在身上了,通燕坊的手法可不会留下印记给旁人,”灵亦继续说,“这不是说明他是在被点穴期间死亡的吗?”   白飞白仔细一想,那天他只顾着怀疑铁凯,倒是没想到这一遭,的确,若是真的如他所想,那么点穴痕迹就不会留下来,但是现在他身上有明显的点穴痕迹,那么若不是他被点穴后未被解穴便被杀,那就是有人特意做出这样的假象来误导查案的人。   他们俩都陷入沉思,案件又到了原点。   究竟是谁杀了这个男人?她为什么要杀他?为何要在此地杀他?为何在这个时间点上杀了她?又是为何要嫁祸在通燕坊身上?   白飞白又想到铁凯的举动,是否需要从他身上下手,他总觉着这件事和铁凯脱离不了干系,加上那天他喝醉后说的奇怪的话:“现在是实在不想再折腾咯,你得多向我学着点才能在这里混下去”,是谁威胁过他吗?   或者抓住了他的把柄,借此威胁他,在白飞白看来,这位铁凯铁探手可是有不少黑点。   这时他却是想到另一个重要的发现,拿出怀里的瓷瓶,把里面的粉末状物品倒在手掌上,呈给灵亦看。   灵亦凑过去闻了闻后捻出一点,仔细观察一会儿,说道,“是木炭,准确地说是松木烧制的木炭,”她抬起头问道,“这是那人身上的?”   “指甲缝里,包括鞋底。”   灵亦笑了起来,她肯定说,“看来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线索了,正巧我知道这附近有那么一所烧炭坊,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这个男人的身份,毕竟他可是那里的雇工。”   “你如何肯定他一定是那里的雇工呢?或许他只是去那里或是其他地方偷来的炭,他可是流民,”白飞白似笑非笑。   灵亦仍是笑着,“他的衣着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差,手指柔软但是有很多划痕,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常见的面孔,这说明他不是四处流浪的那种流民,很可能在不久之前还是富庶的人家,那种划痕不是利器的划伤而是近乎擦伤,而他不常出现镇上,我可听说那边新招了不少外乡人,管理得挺严的,这样的雇工一般干不了技术活,就干些搬木头,把烧好的炭装箱之类的体力活。”   “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灵亦婉转一笑,眼睛微微起来了。   “很好,”白飞白拍去手上的黑色粉末,“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灵亦见白飞白马上作势要走的样子,急忙叫住他,“哎,你上哪里去?”   “我去找铁凯,那具尸体我一定要细细再检查一遍,总觉得还有些疑点,”白飞白从包裹取了一个皮袋,塞进怀里,又敞开皮袍子,从内侧的口袋取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   灵亦在背后好奇地望着,“东西蛮多的,看起来锦堂教了你挺多东西。”   白飞白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嗤笑出声。   灵亦也不管白飞白是否回应自己,继续说着,“你这人脾气坏,性格也不好,还不会说话,但是我看你还挺顺眼的。”   听到这话,白飞白倒是惊讶地回头看了灵亦一眼,前三个评价都是别人惯于形容他的,但是最后这句话可还没人对他说过,就连师傅看到自己也只是叹气连连摇头。   “就你没有用那种异样的眼光看我,我就不明白了,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个嘴巴两只耳朵的,我长这样有什么奇怪的,”灵亦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有些气愤,白飞白仔细看了看灵亦的面容,的确没什么不同啊。   在他眼里,不管美丑,人都长这样,但是世人总执着着皮相,灵亦不过是有别于中原常见的面容,而是面容深邃但不失于她的美貌,却为他们非议,这下见着白飞白并未为她的面容做文章,也就阴差阳错地误会了,平添几分好感。   但白飞白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样无意义的讨论上,直接了断地说,“你去炭坊看看,晚上我们就在这里集合。”   “我去旁边订间房,”灵亦也起身道,“不过你确定现在出去,”她推开窗,一阵冷风吹进来,外边已是一片漆黑,“这可不像你们锦城那边,天黑早得很。”   白飞白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月圆之夜,大家有没有吃上月饼呢,虽然和家人相隔很远,但是看着月亮就觉得像是在一块儿了。 在家的萌萌要珍惜和家人在一起过的团圆中秋啊~ 今天在文下撒花花的萌萌,大发给你们留个小小礼物啊~ 祝中秋快乐,合家安宁~ ☆、老爷子   第二天一大早,灵亦便来敲白飞白的门,成功看到发丝凌乱,一副还未睡醒模样的白飞白。   “干嘛?”白飞白语气十足不耐,任谁被人从睡梦里吵醒都不会有好脸色。   灵亦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研究了一下白飞白的面容才微笑说道,“早起的鸟有虫吃,我劝你早些去,若是再晚一点,铁家父子醒了,或许你就难以再见到那具尸体了。”   白飞白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知道灵亦说的没错,但就是看不得她这幅洋洋得意的样子,便把门一甩说道,“要你管,查你的炭坊去吧。”   “脾气真差,”灵亦感叹一声,却是没有生气,径直走下楼,楼下小二刚刚打开客栈的大门,见她下来忍不住两次回头瞧向她,一来灵亦美貌,二来这幅胡人的面容也确实少见,“姑娘,早起啊。”   “是啊,还得继续劳烦小哥为我注意着有没有特殊的人来往,”灵亦微笑着对他打着招呼,递过一个小锦囊。   小二哥掂了掂手上的锦囊,面上立马换上更加热络的笑容道,“这是自然,咱晓得。”   灵亦便谢过小二,穿过还未明亮起来的晨色,穿过未被人踩过的雪地,往镇外行去。   不久天色稍亮,白飞白也走下楼,那小二正在擦着桌子,便招呼道,“客官,早安,”他原意不过是讨个好,若是能让客官留下吃朝食也是极好的,没想到白飞白几乎是目不斜视地径直从他身前走过。   等白飞白走远,小二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人啊!”   灵亦会这样早起来,也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一是看能否找那些新来的雇工询问,二是这样偷偷混进炭坊也容易些,但是若是能够找到她现在所想的那人,那这两件事都不需要做了。   她到了松林前,没有停顿便往里走,显然走过这条路很多次了。   不一会儿便到她的目的地——林间的一片空地,这空地上码着一大片一人高砍好的松木块,在其间还留出一人过的小径。穿过这片堆放好的木头,路的尽头就是一个明显粗制烂造的木屋,屋顶歪歪斜斜地,也没有一般林间木屋会有的围栏,仅仅能从在屋顶耸起的还在冒着烟的烟囱看出这里还是有人居住的。   灵亦直接推开门边呼道:“老头子你在不?”   “在!在!在!”从床上钻出一个脑袋,老头儿一碰到外边空气便打了一个夸张的喷嚏,朝门口的灵亦吼道,“你这女伢子,没见外边多冷吗?这风都快把老爷子给吹冻着了,快把门给老爷子关上!”   “让你清醒一下,随便帮你通通风,你闻闻这一屋味道,”灵亦捏住鼻子,“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就一小杯,你这女伢子,真是,都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灵亦坏笑道,“你知道我家师傅可是从来没有把我当女孩养过,再说我还不知道你,这屋子就算烧了炕也冷的要死,你在这样的天气从不脱衣睡。”   床上的人拱了拱,还是极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了钻出来,一边往身上加衣,一边恨恨地念叨道,“你这个坏心眼的女伢子,老爷子当初就不该贪了你的酒,贪了你的酒,就被你一直这样使唤……”   “给,”灵亦听此,从胸口掏出一个铜壶,往床上一扔。   那老小儿见此,也顾不上继续穿衣,动作灵敏地往床上一扑,接到那个铜壶,扭开瓶口深深一吸气,陶醉地说道,“香!实在是香!”复而又抱紧这铜壶,警惕地瞪向灵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想要要老爷子做什么?”   灵亦无辜地回望,摊开自己的手,“我是那种人吗?每次要老爷子帮忙,都不过是老爷子举手便可做到的事,你想想我之前那次要老爷子为难过?”   老爷子想了想,也不得不说,“那倒也是,”他忽而又警惕起来,“可你每次带来的酒都没这次好!”   “好吧,老爷子,我这次的事情的确有些为难,”灵亦撒娇道,“老爷子,就看在我每次来都会给您带好东西的份上,帮帮我吧。”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老爷子没有上灵亦的当。   灵亦只好笑了笑说道,“我想请老爷子在送木头的时候,问问那些新来的雇工,炭坊最近有没有失踪的人,最好有详细的信息,如果能够叫上那个知情的人到这里就更好了。”   “你这壶好酒可不好挣啊。”   “老爷子,你就答应我吧。”   灵亦的撒娇再加上好酒的份上,老爷为难了一会儿,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但是代价就是灵亦今天不许出这木屋。   “我跟你说,可不许出去,这里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劳力,可不像老爷子这样好说话。”   “好,好,好,”灵亦自然满口同意。   这位老爷子是师傅曾经带她见过的,不知名姓,灵亦便一直以“老爷子”作为他的称呼。十几年了一直住在此地,灵亦替通燕坊买碳,便是到他这边来拿的。老爷子喜欢喝酒,灵亦顺其所好时常给他带酒,一来二往也就熟悉了,她便常常拜托老爷子办些事,老爷子虽然有时会念叨她几句,但是一般会接受她的请求,灵亦知道他心善,一到和安镇来定会带上好酒来见见他。   灵亦被师傅收养前是街边乞讨的孤女,而老爷子也孑然一身,到现在,虽然他俩不说明,但是彼此都是把对方当成亲人看待。   既然老爷不让灵亦出去,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灵亦心知老爷子是为她好,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往外边跑,便安心地在屋子待着,顺便替老爷子整理起屋子来。   习武者总是需要耐下心,灵亦也不例外,她整理干净屋子后,也不觉地肚中饥饿,但是碍于师傅所说的一日三餐必须吃的规矩,还是从袖口处解下小块干燥的馒头,用炭火稍稍烤热,就着用内力温着的水吃下去。   吃完昼食,灵亦挑着木块放进炭火中间,她有内力附体,所以基本上感觉不到冷暖,但是老爷子是个普通人,若是一进屋便可以暖和身子,热热地喝口水,一定会舒服很多吧。   她漫不经心地做着这样的事,烧起的少量烟气都被烟囱及时的排出去了,虽说这个屋子看起来破了点,但是五脏俱全也很令人舒服。   灵亦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通燕坊了,她撑着头看着缓慢燃烧的木炭。   在这样舒服而温暖的小屋里,灵亦忍不住回想起在通燕坊时自己与师傅、师妹一起度过的日子。   那个时候她是师傅收下的弟子中岁数最大的一个,虽然不是师傅第一个弟子,但是还是被师妹们“师姐师姐”那样叫着。也因为她是最大的弟子,所以被师傅教导要保护师妹们。师傅不太管事,一般师妹们有什么事便会来找自己,而自己害怕独生一人也很开心能有亲近的姐妹在一旁,对照顾师妹这份差事十分乐意。   后来师妹们越来越依赖自己,有时候对这个太好,其他几个就会生气,她也因此学了一手好点心和好裁缝,都是用来哄自家师妹而学出来的。   但是这几年好多师妹都被师傅派出去历练了,她也早早地出了门,直到现在才准备回来,也是近乡情怯的很,不料又因为这件突发的案子被迫留在这里,也不知道那些曾经叫着“师姐”的半大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想起这些过往,灵亦温柔的笑着。   这次外出她还特意去了江南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偷师学艺,若是师妹们吃到了一定会开心的吧。   思绪被慢慢拉长,缠绕在灵亦和她思恋的那些人身上。   绮蓝那时也不过到她肩膀那么高,要走的时候还哭鼻子了,抱着自己的腰哭个不停的,好像再也见不到自己似的。   映丝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傻傻的,分不清男女,和师傅说一定要嫁给自己,还很严肃地给了自己一对头花,说是聘礼。这个小东西怕是偷听了城里那些戏曲中的戏词,以为成亲之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特地回来要和自己约定好一直在一起,但是记东西又是记了这段忘了那段,所以把新郎新娘给弄混淆了。这么个傻乎乎的性格,也不知道在外边会不会被人给欺负了,只是师姐不能在她身边,帮她教训那些人了。   若蕊倒是别扭的很,走之前还叫师傅不要告诉自己,其实自己老早就知道了,特意在她包裹里塞上好些她最喜欢的炉果子,也不知道哪个小妮子记不记得吃。   还有师傅,虽说她好像不怎么管着弟子们,但是好几次自己都看到师傅偷偷叫厨房给大家加餐,还在小厅注视着我们练武,现在大家都不在了,师傅会不会寂寞?   阿喵也是,好久不见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长胖一点,刚刚被自己抱回通燕坊的时候才一丁点大,稍大一点就整天粘着熟悉的人“喵——喵”的直叫,厨房的姐姐们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私下给她炒香喷喷的小鱼干做零嘴,就连师傅看见她都会一边埋怨“真是粘人,”又把她抱在怀里。   阿喵啊,你还记得我吗?   灵亦想着那时师妹们拿着小鱼干在大厅逗弄阿喵时,师傅在一边叫她认字的情形,只觉着这样的生活好像过去很久,又像是近在眼前。   就快要回去了,通燕坊,大家等着我。   她心中迫切想要找出这件案子的真相,就可以尽快回到那里了。   正在她痴于回忆当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忽门口传来一阵窸窣,紧接着有节奏的敲门声。   “谁!”   灵亦起身喝道,手也按在腰间的剑上。 ☆、哑巴   “是我,老爷子叫我来这里的,”那声音畏畏缩缩,听上去像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灵亦可不敢随便开门,在这个人到门口之前她都未曾听见他的脚步声,而常人未习武之时脚步虚浮沉重,习武之人往往有副好耳力,不说数十米之类,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不可能毫无觉察,现在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人强到就连灵亦都难以觉查。   “老爷子要你来干嘛?”灵亦朗声问道。   “他叫我来,叫我来干什么来着……对了,他叫我给你送点吃的,”外边那人明明可以一掌轰开这扇不堪一击的木门,但是他偏生要和灵亦玩起这种无聊的对话游戏。   灵亦想尽量拖时间,找寻机会逃走,便换上甜腻腻的假声,“那好,那我给你开门了。”   “好,你快点,外边怪冷的,”门外那人听了她的话还真的等了起来,灵亦注意到门外没动静后心中暗喜,蹑手蹑脚地避开屋内摆放的一干杂物,走到一边的窗户,对门外喊了一声,“你还在吗?”并借着这声音盖住自己开窗的声音。   回应的声音近在耳边,“你是在叫我吗?”   灵亦往上一看,一个脑袋垂在窗户上方,露出一半的面容,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团乱草绞结在一起,实在太脏了,脏得一头白发成了灰发,脏得就像刚从泥地里滚了一圈,脏得让人只能记住他的脏,却是连他的脸究竟长成什么样子都没记住。   这个脏老头见灵亦看到了自己便笑起来,声带就像用石子从玻璃上划过一样难听,还伴着倒吸气的喘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马上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一般。   “赫赫赫,你被骗了,”那脏老头怪笑几声,一手扣着灵亦的肩膀,硬生生地把灵亦从屋里扯出来。   这是什么人?灵亦脑内不过闪过这个念头,便被肩膀上的疼痛转移了注意力,她才发觉这老头的手也是一副萎缩成鸡爪的样子,看起来干瘦又脆弱,实际上力气极大,而且灵亦明明有内力护体,但是却被脏老头用指甲像是切肉一般轻易地陷入自己的血肉里。   那脏老头拎着灵亦跳到一旁的大树上,怪笑着对林间大吼,“赫——赫,林老头,给我滚出来!这个女伢子被我给骗出来了,愿赌服输,我们打一场!”   灵亦眼见老爷子从松木堆后绕了出来,同样也是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脏老头,我已经说过我早就弃武了,你就放弃罢。”   脏老头听完老爷子的话,原本像是玩闹一般的动作,也变得认真起来,他又拎着灵亦跳下树,几步跳到老爷子近处,“你真的不管她了?”他用另一只手扼住灵亦的喉咙,情绪波动的厉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变得不善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是不打算管这个女伢子的死活了?”   不该不听老爷子的话出来的,看来现在自己是拖了老爷子的后腿。   灵亦看着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转身不再看她而是作势准备离开,灵亦感觉脏老头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越来越紧,她几乎都快喘不上气,只能听着自己发出“赫——赫”的倒吸气时的声音,眼前都发起黑。   忽的她感觉喉口一松,大股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她的肺里,害得她呛了好几口,躺在雪地里不住地喘气,但是她却是笑了起来,终于活过来了,活着的感觉真好。   耳听到“扑通——”一声,溅起的雪粒翻飞,一部分溅到她的脖子里面,她也顾不上捡,只听见那个脏老头语气哀求地对老爷子说,“都这么多年了,我们就打一场吧。”   “……”老爷子没有说话。   “我们不打这一场,小喜就一直不原谅我,”那个脏老头几乎是要哭起来了,“你看我都这副模样、这个岁数了,为什么不放过我,送我去和小喜见面呢?”   灵亦直起身,她看到刚才还制住她的脏老头狼狈地跪在雪地里,身体缩着成一团,比之前看到的时候还要瘦弱,衣裳也是一缕一缕地挂在身上。   老爷子见她好好的,目光放柔,但说话的语气仍是那么冷酷,“还未见面我就知道,这债你一辈子也还不清了,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吗?你走吧,不送!”   “不,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不讲承诺!”   脏老头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难听,尖利到刺耳。   老爷子却是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径直往木屋走去,灵亦也跟在老爷子身后,始终没有回头。   “不!我的小喜!小喜!我的小喜……”   只听见风雪“呜呜——”在林间飞闯,脏老头的呜咽声就像是飘荡在其中找寻不到自己方向的幽灵日日夜夜的悲号,离他们越来越远,灵亦背身关上木门,这声音便被掩抑在门背后了。   她接触到温暖的空气深呼一口气,虽然内脏的疼痛感还在提醒着她刚才几乎是九死一生,但是有痛感这才提醒着她还活着。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灵亦笑了起来。   老爷子把怀里的铜酒壶往床上一扔,不去理她。   灵亦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伸手去拉老爷子的手臂,讨饶道:“我错了,老爷子,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出去的。”   “哼,”老爷子哼了一声,“你若是听我的不出门,后边这些事都没了,你自己也就不会受这么大的罪了。”   “我错了,”灵亦拉着老爷子的衣袖摆了摆,“这次是我想拙了。”   老爷子本想晾一晾她,却耐不住她的讨饶,心下消了气,无奈地对她说,“你这伢子,就是心太冲,做事不计后果。我说了你几遍,你就是不长记性。现在还是脏老头留了情,要是别的什么人,一来就掐断你的脖子,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我这不是被他的功夫吓到了吗,再加上他对我也没多大杀意,”灵亦有些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老爷子反而笑道,“武功不高,胆子不小,这样的情况,还敢妄图从窗户逃走,回去记得敷药。”   “这不是有两个人吗?我哪想到他就在窗口等着,”灵亦撇了撇嘴,不做解释,现在想来自己以为这样的举动可以瞒过脏老头,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姑娘,老爷子,”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怯弱男声,便是之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   灵亦转头这才发现木屋里多了一个中年人,他缩在屋子的角落烤着火,想来就是老头子帮她找到的那个炭坊内部的知情人,看来之前他便是被脏老头胁迫着来欺骗自己的那人,灵亦虽说因为之前的事情有些厌恶他,但心知这并不是他的错,案件要紧她还是摈弃私人的情绪微笑地看着他。   老爷子挣开灵亦的双手,自顾着坐到床上,喝自己的酒去了,摆明是不想管这件事,任凭灵亦自行处理。   “嗯,”灵亦眨了眨眼睛,“老爷子事先已经和你讲过了吧。”   那个中年人看了看老爷子,又讨好地望向灵亦道:“姑娘找的是哑巴和软骨头吧,”他怕灵亦不懂又解释了一遍,“这是我们炭坊里的叫法。”   他苦笑了一声,“像我们这样的流民在炭坊里根本没有地位,连被叫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大家都是用这样的别名来称呼的。”   “请继续说下去,”灵亦示意道。   那人便继续说下去,“我们这批流民都是两个月前被招进炭坊里来的,说是冬季用炭量大炭坊忙不过来需要人手,那两人也是跟我们一块进来的,一个低着头不说话像个哑巴一样,另一个什么事都不会干,第一天干活就因为手脚慢被管事抽打了一顿,像个吃娘们软饭的软骨头,所以我们都看不起他。”   “你们没有问过他们以前是哪里人之类的吗?”   “怎么会?这里的流民哪个不是从前家里安安定定,到现在落到这样的地步又怎么会提起自己的伤心事?”   “那倒是,”灵亦想了想又问道,“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前几天吧,我也没太注意他们,应该说是没人会注意他们,平时也就哑巴和软骨头走得近一点,他们死了吗?哎,就算他们死在外边也没人会去注意吧,”提起这个,那个中年人似乎有些悲伤,声音也降了下来,“这种天气,这种年岁,不知会冻死多少人,这几天就连炭坊里的人都冻死了俩,我想偷点炭暖和暖和,但是炭坊里抓得好严……我就不该活过来,我的伢子若不是在路上病死了,估计也有十岁了吧。”   “节哀顺便,”灵亦也是有过流浪经历的人,自然明白这样的天气对于流浪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就是街边的真实写照,破庙里挤满了人,无处可去的流民只好挤在避开冷风的街角,妄图依靠自己的体温来扛过这漫长得好像永远等到天亮那一刻的长夜。   那一年她好不容易熬过寒冬,却是没有躲过临近暖春之前的倒春寒。   夜里,她冷得实在不行,便抱住了那只总在墙角躲着的母狗,借着她的皮毛取些温暖,在她以为真的就要这样冻死在街边时,师傅出现了,把她领进了通燕坊的大门,而一同被带走的母狗却是实在没挺过来,死在那天的清晨。   她不想再想起这些事,但是流浪者的本能却是生生刻在她骨子里。   在送走那位中年人之后,老爷子回到木屋时灵亦已经不在了,留下的是温暖而整洁的屋子,老爷子捡起压在桌上的纸条,上面用木炭写着:“屋后留有东西,记得保重自己。”   他把这纸条往火里一扔,便推开窗,跳了出去。   只见平洁的雪地上突兀出现一个小丘,老爷子刨开小丘面上的雪,下面是大大小小几个包裹,他拍去面上的雪,又拎着包裹按原来的方式进了屋。   拆开一看,几件皮袄子,以及大量的熏制肉食,还有老爷子最爱的酒。   老爷子摸着厚厚的鹿皮制的皮袄子,满眼复杂。   而这份礼物的赠送者已经早早离开这片林子了。 ☆、诡异的印记   而在另一边,白飞白也是早早地出了客栈,就连早食都没顾上吃,便径直去了镇边的锦堂。   他脚下轻快,踏着屋顶瓦片上的积雪也只有细碎的声音,就连这细碎的声音也被雪声、风声掩盖。   他便是这样顺利跳进锦堂的天井,阿荣和铁凯都未被惊醒,和安镇这些年安稳生活麻木了铁凯,而阿荣那个孩子还是年纪太小了,白飞白嗤笑了一声,便打开殓尸房的大门,他的时间不多,必须赶在铁家父子两人起身之前把男尸检查一遍。   殓尸房的玉床上果然已经不见了那具尸体,他走到内室,地上放置着几个玉棺,这几个玉棺就只有最中央的那具放有尸体。   这和安镇和它的名字一样,还是太过安宁些,也不知道是真就这么安宁,还是静水流深,这平静的水面下实际暗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阴私?   他几步走到放置有尸体的那具玉棺,果然是那具男尸,他推开玉棺,一阵冷气扑面而来,白飞白侧过脸避开这阵冷气,再回过脸时,他面上神情愤怒。   没有味道了,先前那么浓烈的腐臭味就在这一夜间全没了,甚至让白飞白有些好奇铁凯是怎样做到的。   明显可以看出这具男尸已经被清理过了一遍,白飞白忍不住骂了一句:线索都被清理干净了,铁凯这是把自己从锦堂学到的都用来清理线索了吗?   他翻找男尸身上的衣物,果然衣兜里的东西都被拿出来,那些琐碎的物件不知道丢去哪里,这下白飞白心里可不舒服了,他当时虽是已经检查了一遍,但是现下想来也怕是从中遗漏了些什么,心下开始有些埋怨自己当时未留下一些。   白飞白靠近男尸再闻了闻,之前那种腐臭的味道了一丝一毫,即使胳肢窝下方这样细微的角落也没有了,难怪把殓尸房的钥匙给了自己,原来这里等着自己,怕是早已料想到即使自己把男尸在检查一遍,也看不出问题来。   他索性不再翻找,而是把男尸扶起来,重点观察那处最为可疑的痕迹——点穴痕迹。   虽然化冰之后男尸还是难免受到一些损伤,但是整体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低温保存着他死之前的状态。   更是由于存放在玉棺内,到离死亡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现在,男尸仍然保持着相当好的状态。他的肢体虽然有些坚硬,但肌肤仍算得上是柔软的,丝毫不见腐化。   白飞白把他翻过面来,从背后来看,死去一段时间后他身上的一些细微的淤青也漫上表层皮肤,但依照以白飞白见过多具尸体的经验来看,这具男尸的伤痕太仍是太多了一点,在后背上交错着,显然生前受到过虐待。   白飞白并未管那些无关紧要的淤青,他的目光集中于其中最为显眼的那处乌紫的印记,白飞白用手指比了一下,即使用指腹也难以弄出如此小的印记,这印记实在太小了。   或许是姑娘的手要比自己的小?   他仔细回忆了灵亦的手指,却遗憾地发现相比之下仍是不符合,这个印记只有绿豆大小、圆圆的,也有可能是由指甲点出来的,但如果是指甲留下的印记也该是月牙形弯弯的。   既然不像是用手指戳出来的,若是其他的东西留下的印记,那么会是什么印记?   他下意识地触碰着那个印记,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的他却是忽然睁大眼睛,重新审视起这个印记来。   这手感,不对!   这个印记!怎么会是凸起的?   若是保持在点穴状态被冻死的结论成立,那么这个印记应该还是原来的状态,保持着凹陷下去的形态;若是解穴后又因为双腿麻痹不能移动被活活冻死在街头的话,那么这个印记就不该一开始就存在,就算存在也应该是淡色的,保持着平整的形态。   这不正是说明这个男人是在解穴之前就已经被杀死了!   白飞白心里狂喜,他查看男尸四肢的关节处的肌肉,果然如他所料没有擦伤或者扭伤的痕迹。   若是自然恢复,即使男尸感到不能动弹,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会促使他挣扎,这不可避免地会在关节和肌肉处出现擦伤或者扭伤,这便说明男尸死之前没有挣扎,或者说:他来不及挣扎,就已经死了。   这就证实他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个男人不是被冻死,而是有人在他被点穴之后借着风雪掩人耳目之后,使用特殊的方法把他杀死,或许那个美貌异常的女子也是那个杀人凶手为了引开人们视线的工具。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谁最后出现在现场?那个凶手使用了什么手法来避开检查的呢?伤口在哪里呢?   白飞白本还想继续检查,但是他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虽然还想再看看,但是为了避开铁家父子,以免让铁凯把更多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又清除,他还是选择把尸体整理好,盖上玉棺,闪出殓尸房。   等他把锁套上时,没想到却听到身后有细碎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忘记这边走廊也通往厨房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低沉的声音不高不低,白飞白转过头,是那个叫做阿荣的少年,他故作镇定地回答,“我来查一些东西。”   “是关于那具尸体吗?父亲已经处理好了,你是检查不出什么的。”   “是吗?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哦,”少年手上端着如初次所见时的食盘,应该是要给自家父亲送早食的,他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走,只是临走时丢下一句,“你走吧。放心,我不会告诉父亲的。”   “嗯。”   白飞白看着他的身影没入转角,心里却是不信他的话,他轻轻跳上房梁,顺着之前记下的路线往铁凯房里摸去。   还隔着一段距离,便能听见铁凯的大嗓门在吼道,“阿荣!”语气颇为不耐,“老子的早食呢?你在磨蹭什么?不是叫你快点吗?等一会儿去天井练功,知道吗!”   阿荣只顾低着头,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   白飞白摸上了屋顶,怕被发现只在边角挪开了一点瓦片,暗自听着铁家父子间的对话。   “诺,早食给你送过来了,”阿荣进了屋子,把食盘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又把炕桌架到土炕上,再放上食盘,动作很熟练,明显是已经做过无数遍。   “你这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快点关门,不知道冷死了吗?”铁凯还是那样骂骂咧咧地教训着阿荣,一会儿又嫌早食不好吃,“你这馒头怎么这么硬?面没发好,不是跟你说了,这么冷的天,面要早点发,多包几层放在温热的地方发酵吗?”   阿荣反正就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管铁凯怎么说他,都不吭声。   “酒也有些冷了!……”铁凯还在数落着阿荣,白飞白听了这些都有些不忍,这个孩子尽心尽力做得已经够好了,却被这样数落,不知该多伤心。   却听见铁凯突然问道:“你刚才磨磨蹭蹭地是在做贼吗?不是说过不让你到殓尸房那边去吗?”   他见阿荣一直不吭声,不知为何发起脾气来,把酒杯往阿荣头上一砸,“妈了个巴子!你给老子讲话啊,是不是不把老子当老子啊!老子受够了!今天老子把话搁这儿,你若还是这样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响屁来,老子真叫你屁股开花!”   这酒杯砸得突然,但白飞白知道惯于习武的人一贯都会用内力时时附身,却不想阿荣根本不做抵挡,铁凯力气本就大,再加上怒极了下手没有轻重,那小小酒杯竟然把阿荣的脑袋砸出了血。   眼见着一行鲜血从头顶流了下来,而阿荣只是随意地擦去流至下巴的血,从桌子上拿了另一个完好的杯子放在炕桌上,铁凯也像是见怪不怪地不作理会,继续边啃馒头边喝酒还边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地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复而铁凯好似喝得有些醉意,又骂起白飞白和这件案子,“妈了个巴子!就知道差遣老子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破事!那个叫什么白飞白的小子也是,追究那么多干嘛,狗捉耗子——多管闲事!不知道闭嘴啊,省得老子费脑筋还得把脏东西清理干净,快过年了遇上这种事,真是晦气……”   见铁凯吃完了,阿荣上前整理炕桌,把物件按原位摆放好,端着食盘又走出房间,全程都没有回过一句嘴。   畸形的家庭,白飞白丝毫不在意铁凯那样骂自己,他更加好奇的是谁在差遣铁凯,铁凯嘴里的脏东西是什么以及阿荣为什么要帮自己?   或许在慢慢查询之下,这些问题都会得到解决。   屋内的铁凯吃饱喝足后又躺在炕上打着鼾声睡起了回笼觉,白飞白见没什么需要听的,便小心地合上瓦片,还能看见清洗完餐具的阿荣在天井里打着拳,头上只是用纱布随意地包了一层。   他冷眼注视了一阵子,便跳下屋顶吃他的早食去了。   这时天才刚刚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O(≧口≦)O我要浪起来!!! ☆、突破   白飞白当然不可能就这样回客栈,他先在靠近命案发生地点的路边随便找了一家早食摊,照当地人习惯点了份早食,嘴上喝着豆浆,眼睛却是不自觉注意着街上行人的举动,妄图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现下冷,街上零零散散就那么几个人。这种天气下,比起上街吃早食,大家更愿意在家里喝一杯老婆熬的豆浆再咬一口混着葱的花卷,或者和老婆偎依在炕上,看着自家孩子玩玩具。   这街边的早食摊子自然也没有什么人,那老板忙活一会儿便笼着衣袖坐到白飞白身边来了,这镇上生活素来安宁,镇上居民难得的闲暇便是和周边的熟人唠唠嗑、磕磕寒瓜子之类的,他在这里无聊,便想着拉上唯一的顾客——白飞白唠唠嗑来着,而白飞白正为线索稀少而发愁,想能否从两人的谈话中发现点什么,也愿意花费自己的一点时间来陪老板聊天。   两人便从老板脾气不好的老婆聊到这该死的严冬什么时候会过去,等说到老板明年发家致富的大计划时,因为白飞白大肆赞扬了老板的雄才伟略后,他已经被这个老板引为知己那般的人物,恨不得马上就结拜成异姓兄弟。   白飞白便像是随口提起,“对了,我听说这边好像出了一件大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老板一听,便是激动了起来,一拍膝盖简直把自己当成说书先生,“这你可问对人了,那事就发生在前边路口,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我看得可清楚了,黑压压一大群人都围着个男的,好像就是直挺挺地冻死在那儿,到最后就连锦堂的铁大人都来了,虽说这地每年冬天都有熬不过的人,但是,”最后他还故作悬念的转了转脑袋说道,“依我看,此事必有蹊跷。”   “大哥,你可是看到那人死的过程了,还是……”白飞白放低声音,“他死之前你便看到他了?”   “哈哈哈,那是那是,那前一天我还是照常地摆摊,但是天实在太冷了,再加上还下起了大雪,我便想着早点收摊子,但是当我准备关摊子回家的时候,来了个姑娘。”   “我看着她在前边卖伞的张老头那里买了一把伞,那张老头眼睛都直了,这个张老头都打了六十几年的光棍了,平时看到有姑娘婆子到他那里买伞总是免不了几句调侃,但是今天却是没有说话只顾着往人家姑娘脸上看,我当时还骂张老头有色心没色胆就会认怂,结果那姑娘脸往我这边一转,我也懵了。”   老板回味一下,喝口水砸吧地韵了下味,“那个身段那个面貌,可以说是……国色天香,看到了就想要……你懂得,”老板向白飞白使了个眼色,白飞白装作会意地微笑,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然后呢?”   “然后,姑娘便走开了,走路的样子也那么美,我便看着那个男人走路摇摇晃晃的,似乎是想要过街到那边的悦来客栈里去,但等他看见那位姑娘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男人嘛,都这样,看到好看的姑娘总是免不了想孟浪一场,当时在街上的男人都在看她,我还见着悦来客栈的小二都没有干活,而是站在阶口往外看,我若是在他的角度不免也会愣住神。”   “不一会儿姑娘便走过了,毕竟这条街也就这么长,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会站在那里站一晚上,谁会想到呢?我若是当时发现异常,上前查看一番,他或许也就不会死了,”说到这里,老板也不免有些唏嘘。   “那,老板之后还有没见过那个姑娘呢?”   “那姑娘长这么漂亮,看起来也不会是我们这种层次所能肖像的,反正那天之后我便再未见过她了。”   “嗯。”   “小兄弟啊,我劝你也别好高骛远,好好找个与你身份差不多的姑娘就娶了吧,”老板怕他是念上那个姑娘,语重心长地劝导,“我不过迷上那么一会儿,但回家看见我老婆和小崽子便再也没有想法了,人还是要活在实际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是你应该在乎的。”   他又小声地对白飞白说道,“我怀疑,那姑娘是个妖精。”   “怎么一说?”白飞白挑眉。   “你看那,长得如此漂亮,看你一眼就勾走你的魂,这不是狐狸精又是什么?我们这边也流传过狐大仙的故事,我估摸这就是个因为好奇而偷偷来人间走一遭的胡仙儿,那个男人就是因为靠得太近被胡仙儿勾走了魂。”   白飞白心里嗤笑了一声,这案件都可以牵扯到民间的志怪小说上,真是可笑。   他却是想到那个直面了姑娘的张老头,问道,“你说的那个买伞的张老头呢?”   “别提了,那个张老头真是鬼迷了心窍,现在一心想要再见那姑娘一面,天天等在这里,我们劝他回家享会儿清闲都不肯,都这么大岁数了,身子骨哪容得下他这样折腾?这不,昨天便受了风寒,还是我见他家没了炊烟也没个动静,往他屋里看了一眼,这才把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了,但是估摸着也怕是度不过这年阶了。”   老板连连叹气,或许有些感同身受,这年岁总是对他们这些平苦老百姓特别不公平,但是还能怎么着呢,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老板家离张老头家这么近?”   “近的很,就在隔壁呢。”   “改日一定去老板家做客。”   “好说好说。”   他见老板其实并不知晓些什么,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借故离开了,但临走前他准备要付账时,那老板死活不肯收他的钱,还说下次再来吃他家的早餐一律都不收钱。   白飞白嘴上说着谢谢,但是却不想欠他人人情,使内力暗中把银两弹入了那老板口袋里。   早餐本身确实不值那么多,但是看在老板浪费这么长时间和他唠嗑,剩下就作为打赏的小费吧。   剩下的时间,他往男尸所发现的街口走去,或许站在那个位置可以看到更多他没发现的东西。   虽然几场雪早已盖过命案曾留下的痕迹,但是他还是一眼便找到那个特定的位置,这是他第一个案子,从前学习时总觉得前辈不过如此,若是自己去一定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查出真相,但是当他真切站在这里,却是感到的深切的无力感。   不是因为案件本身,而是案件背后纠结在一起,操控着事情走向的黑手,他们总是可以控制任何人来改变案件的线索,甚至主宰着凶手的人选,把一个无辜的人说成有罪的人。   这大雪茫茫,洁白一片,却是难以掩盖底下污秽和黑暗。   白飞白难免有些失落,却是马上打起了精神,他不能在这里泄气,他还没向师傅证明他才是正确的,有些事必须知道真相,即使这很难。   站上那个位置,白飞白仿佛就成了那具男尸。   正是像现在这样的一个雪天,他站在这里往右边看去,却是见到了一个漂亮的妹子,他很惊讶……   对了,那个男尸最后的表情很扭曲,之前以为是因为冻死的痛苦,现在或许是因为杀人凶手杀害他所用的手法异常恐怖,但是已经被点穴的人不可能会做出那么大的表情幅度,即使由于痛苦而做出那种表情也会由于过于强大的力量在面部留下印记。   那么只可能是在点穴之前便有夸张的表情,这表情有可能是愤怒,痛苦,惊讶。   不管是那个表情都说明这一点——男尸和那位姑娘是认识的。   正因为是认识的人,他才会惊讶,愤怒以及痛苦。   白飞白不禁产生了一个想法:说不定这个男人真的负了那个姑娘,又或是这个姑娘使用了某些手法盗取了男人的钱财,才害得男人无家可归。   他却是认为前面那种可能性或许更大一些,但是后面的想法也不无可能,这姑娘说不定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白飞白定下心神,继续把自己融入男尸的角色。   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按了一下,然后便是怎么都不能动弹了,然后他便只能一直站在这里,任由大雪覆盖他的身体。   这时旁边走来了一个人,或许他能看见,或许他不能看见,起先他有些惊喜,甚至希望那人能够快点过来解除他身上怪异的感觉,但是随后他马上感觉到不妙,但是他不能动弹无法逃开。   突然一阵剧烈的痛苦在他的体内爆发,这种痛苦剧烈到他一个普通人自行把穴位冲开了,但是这并没能缓解他生命的流失,而严寒冰封他的四肢,他不能移动脚步,甚至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明明客栈近在咫尺,但是……他最终死在这里。   对了!男尸不是马上死亡,那么必定还有一个人接触过他,那个人便是杀人凶手。   白飞白整理一下思路,虽然有些新的发现,但他还是有些不满足,到现在他还没找到男尸身份的关键线索,而灵亦那边他总有些不放心,这些炭坊真的会留下这些流民的身份信息吗?   想想都不可能,炭坊要的便是利润,所以才会招这些流民做雇工,这些流民能够熬过冬天的很少,炭坊便利用这一点减少雇工的开支,赚一笔黑心钱,既然是这样就不可能留下证据来。   那还有什么遗漏的呢?   对了,老板曾说男尸生前走路摇摇晃晃,而自己检查过男尸四肢除了冻伤没有其他伤痕,可确定他不是脚部有残缺,再加上自己闻到过的腐臭味……是酒肆!   男尸之前一定去过酒肆!   这下或许真的可以解开这个案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养的玉翁溃烂而有些伤心了,养了好久也变得很大,先前还开过一次花,一不注意就这样的,我真的是太不关心它们了。 ☆、疗伤   白飞白正心急着往酒肆里走,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   “白飞白!白飞白!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都懒得回头,在这里会这样喊他的不就那一个人吗?   灵亦快跑了几步,拍向他的肩膀,“欸,白飞白,你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白飞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在她接触到自己的肩膀前,就及时闪到一边,他皱着眉头轻拍了几下自己的肩,不耐地说道,“不是和你说过,不要从背后拍别人的肩吗?”   “抱歉,你有找到什么线索吗?”灵亦再次问道。   白飞白停下步伐,抱肩而立,“你呢?”突然他却是看见灵亦脖子上青紫的抓痕,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你脖子怎么了?”   灵亦摸了摸脖子笑着说道,“没事,一点小伤,你这是要去哪儿?找到重要线索了?”   “嗯,我刚准备去酒肆看看,但是看天色快晚了,就算了,先回客栈吧,”白飞白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她脖子上的伤痕,语气僵硬地继续说道,“顺便去处理一下你的淤青。”   “谢谢你的关心,但是现在才下午,你难道不可以换一个更加直白的表达关心的方式,”灵亦笑眯眯地说道,“还是先去酒肆吧,案件的线索可比我的伤要紧多了。我的伤就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并不要紧的。”   白飞白只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地往客栈走,他不过是看在灵亦勉为其难算是自己的同伴,有加上受伤,才不得不下此决定,谁知她会絮絮叨叨地如此多废话。   等白飞白进了自己的房间内,谁知灵亦一晃身,也趁机跑了进来。   “你!”白飞白没想到灵亦会如此厚脸皮,根本不像是他曾听说过的姑娘形象。   “白飞白,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涂一下药,”灵亦露出爽朗的笑容,“我们可是同伴啊。”   白飞白冷哼一声,但却没有立即反驳,灵亦知道他这是肯了,笑着坐到了屋里的椅子上。   灵亦脱下外边的袍子,白飞白才知道她的伤究竟有多么严重,脖子上的淤青不算是最为严重的地方,肩部鲜血浸透了衣服,明显有戳穿的痕迹,白飞白看着都替她感觉疼,难怪她厚着脸皮也要自己帮她涂药,白飞白忍不住有些复杂地看了灵亦一眼,但是灵亦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般地微笑着。   见白飞白久久地盯着她的伤口,灵亦便说,“白飞白,我的手不太方便,你帮忙涂一下伤口吧,”说着便解下一边的衣服,白飞白见她实在不方便,便拔出刀来替她划开受伤的肩部那处的衣袖,这两人都不是扭捏性格的人,这样相处也不见尴尬。   白飞白算得上半个医生,而灵亦便是通燕坊的出身,对于处理这样的伤口还是不在话下,但是白飞白却是一开始便遇上了难题,他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伤口上的肉呈现黑色,那人是不是在武器上涂了毒,可能需要剃掉这一块的肉。”   他看这伤口以为是爪状武器的抓伤,却不知道灵亦心里尴尬,若是说出自己受伤的真实原因不就更加尴尬了,难道告诉他那黑色的物资就是脏老头身上的陈年污垢。   灵亦最后苦笑道:“没有中毒,你拿烧酒给我洗一洗就好了。”   白飞白也没问其他的,仔细地给她清理好伤口再缠上纱布。   但是等灵亦换过衣服再过来的时候,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了,白飞白本来只觉着灵亦是个麻烦又缠人的人,她是通燕坊的弟子可以帮到自己,可能还有些小聪明,当然这种小聪明是肯定比不上自己的,可是经过这一次处理伤口,他却突然才发觉原来灵亦是个姑娘!   姑娘是和汉子不一样的个体,她们是柔弱的、爱哭的、多事的、但也是令人怜惜的。   白飞白记得师傅曾在喝醉后对自己说,“不要伤害一个姑娘到她为你流眼泪,”又曾经教训过自己,只因为自己惹得街上的小妹妹哭,所以在他的固有印象中,姑娘就是爱哭的麻烦精,他是第一次遇上这样一个姑娘,即使受伤也不会哭而是一直笑着的姑娘。   这种感觉很新奇,白飞白看着灵亦。   既然她受伤了,那我就对她好一点吧,白飞白暗自在心里打算着。   自从自己换完衣服之后,灵亦就觉得白飞白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老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惹得自己怪不舒服的,总觉着很在意自己是不是穿着很奇怪之类的事情。   她试探地问道:“你怎么了?”   “哦,还好,”白飞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灵亦一眼后,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我们来说明一下今天的收获。”   “对了,在你长时间换衣服的时期,我已经叫了小二准备午餐,我估计他一会儿就会上来,”他加了一句,重点放在了“长时间”这个词之上,显然对灵亦换衣服的时间很不满。   灵亦松了口气,这才是正常的白飞白啊,“抱歉,我手臂有些不方便。”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勉为其难地坐在这里等你,而不是一个人现在就去酒肆,”白飞白说道,“如果你还知道外边有个人的话,就请记得要珍惜时间,如果不方便可以请人帮你。”   灵亦简直快惊讶了,这世界是变了吗,还是白飞白就是这样一个相处久了会变温柔的人?他们不是才认识两天吗?难道是因为自己受了伤?但是她也不过是受了个小伤,有必要这样吗?   “哎,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对我吧,我实在不习惯。”   白飞白冷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原先便想说的话,“我今日的发现已经足以证明你昨日所说,基本确定不是通燕坊的人下的手,那个痕迹果然有问题,”他冷笑了一声道,“它是凸起的。”   “凸起的?”灵亦惊喜地说,“那不就是充血而突起了,这就说明受害者死前因为某种原因强行冲破了穴道,而不是正常的冻死,这样就说明不可能是通燕坊的人!”   白飞白冷哼一声,冷静地打破了她的欢喜,“哼,但是你真的以为仅凭这个,就可以完全去除通燕坊的嫌疑吗?不过是减少了嫌疑罢了。”   “减少嫌疑也好,”灵亦倒是想得开,“我不相信这事会是通燕坊的姑娘做的,事实也会证明这一点。”   “而且,我估计男尸和那位姑娘认识,”白飞白继续道。   “我也这样觉得,通燕坊的姑娘不会随便这样对待旁人,若不是认识以及深深的伤害到了自己,才不会惩罚人的。”   白飞白理智地解释道,“嗯,的确如此,这男尸死之后面容扭曲,很有可能因为之前见到那个姑娘时,发现是自己需要躲避的人所以神情紧张所致。”   “嗯,极度的疼痛导致受害人冲破了穴位,这么说之后还有一个人进入过现场?”   “但是不能肯定是不是另有其人,又或是那位姑娘离开之后躲开其他人又回到这原地。”   灵亦认真地说,“那么我们必须找到那位姑娘才能更好的判断。”   “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去找一个曾经直面那位姑娘的人来询问一下她的具体样貌。”   灵亦还有一点疑问:“那你说要去酒肆是为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过男尸衣服上有腐臭味,我之前一直想不到会是什么味道,但是今天却是明白,那是喝醉后的酒臭味,再加上我和附近早餐店老板聊天所知道的男尸身前走路不稳的线索得知,男尸是喝酒之后上的街,所以我想或许在那里会有人认识他,或者目睹了死亡的整个过程。”   “嗯,我也得知一个消息——受害者失踪时和炭坊另一个流浪者在一起,或许找到他便可以了解更多线索。”   “那人有什么特征?”   “他们叫他哑巴,但是我想他应该不是真正的哑巴,面容描述得很抽象,但是我想若是我见到他一定可以认出他来,”灵亦自信地说,“我能够看出他是不是最近在炭坊内待过。”   “你先遇上那个人再说吧,”白飞白给她泼了盆凉水。   走之前,灵亦又向白飞白到了声谢,在现今的情况下,原本白飞白却是可以直接抛下自己不管不顾地去酒肆,毕竟他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即使现在一同查案也是白飞白出的力要多于自己,却没想到他却是会因为自己受伤而停下脚步,这真心让灵亦又意外又感激。   白飞白看着她明亮的眼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嘴上却是不耐烦地说道,“只要你明天不要拖我后腿,我就可喜可贺了。”   说着又是把门摔上了。   已经习惯白飞白臭脾气的灵亦摇了摇头,她却是要回自己房间时,那扇门又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丢出了一个小瓷瓶,顺之传出来的还有一句话。   “那药保你晚上睡好,明天动作给我卖力点。”   这个别扭的白飞白啊!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始撩了= ̄ω ̄= ☆、心乱   又过了一夜,白飞白几乎是整夜没睡,一会儿忍不住思索起自己分析出来的线索的真假,但是时不时脑子里又冒出了灵亦侧着头微笑的样子,说来也奇怪,灵亦明明从没在他面前做过这样的动作,但是白飞白却是自行脑补出那副恬静的样子。   可是再想到初见时,灵亦缠着自己的那副模样,让白飞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问题。   或许是因为她心急为自家师门脱罪,又实在找不着门路,所以一遇上可能可以帮助她的自己,便情不自禁地找了上来,宁愿死缠烂打也要拉上自己。   白飞白忍不住翻了个身,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与灵亦的初见,自己的态度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吧,这么一想,当时她遇上的若不是自己,或许就不是这样的态度了,有可能都懒得听她讲话,便直接了当地走了。   算了,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明天我就再对她更好点吧。   虽是这样总结了一遍,但是白飞白还是心绪不宁了整个夜晚,一直到早上寅时才勉强睡着,可不到半个时辰又被灵亦给弄醒了。   “再等等,我就出来,”白飞白摆着副臭脸,虽然他身上有内力,但是煎熬了一整夜还是令他心情不快,一下子就快忘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决定要对灵亦态度更好点,但好歹还记得在摔门的时候动作放轻了一点。   虽然又被白飞白当面摔了门,但灵亦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相比昨天异常温柔的白飞白,这才是她认知中正常的白飞白,对谁都是这幅臭模样。   在走廊上等待白飞白的这段时间里,灵亦打开了身后的窗户,几乎是在她打开的那一瞬,冷风便顺着缝隙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灵亦没有使用内力保暖,这一下便冲得脸都白了,但不一会儿她便适应这样的感觉。   和安镇冬天的风就像她回忆里在通燕坊生活时晨练时的那样,但是应该更为深刻的关于前几年流浪生活的记忆却是已经消磨干净了,古人曾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她架着手环在胸前,凝视着远方的那片天空,昨夜大雪出停,但是流浪者等待的春天还未到,这对于很多人都将是人生中最后一个冬天了,虽然每年冬天通燕坊的姐妹们都会分发御寒的衣物和被子,开义诊,办粥铺,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们,但还是不够。   对于这件案子的受害者,她很抱歉没能救到他,也就只能解开真相,以全了他最后的体面。   “受伤还没好,你就站在风口,不怕病上加病吗?”白飞白暗含怒气地声音引回了她快要飘远的思绪,她转过头来却见白飞白一只手准备拍上自己的肩膀,又碍于肩上的伤尴尬地收回。   她关上窗户,冷风一停,走廊又变得温暖起来,但是灵亦却觉得越来越热,她稍微拉远了与白飞白的距离,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这里好热啊,我们先下去吧。”   白飞白却是有些气闷,他看灵亦身上冷便暗自使用内力为她取暖,本是好心之举,但看灵亦这模样像是不太领情,怎能不让他气闷呢?   但是他又是那种不喜表达的性子,只好跟着灵亦下楼,以期待待会儿有机会可以解释一二了。   但他一下楼,便见打扫卫生的小二哥一见灵亦便热络地上前打招呼,而灵亦竟然也亲近地向他问好,昨晚和今早的闷气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几步上前打断他们的对话,对灵亦道,“快点走!今天还有甚多事要做呢?”   灵亦不过是日常和小二哥套一下近乎,毕竟客栈人多嘴杂是信息甚为集中的地方,而日日待在这里的小二哥也必定知晓很多不为常人所知的隐秘之事,或许能从中得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线索。   这本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但是白飞白这样一弄,却是让小二哥不快起来,本想告诉她的事也眼看不想说了。   灵亦便把白飞白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这又是添什么乱啊,没看见他好像有什么线索要告诉我吗?”   白飞白本想甩开灵亦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却神奇地感觉这样也不错,心情也没那么烦闷了,解释道,“我们知道的线索已经够多了,说不定今天去了那边就可以彻底解决案件了,你还在乎这一点点甚至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线索吗?”   “之前他还告诉我这件案子一定是通燕坊干的,”白飞白见灵亦有所说动的样子,又补上一句,他看出通燕坊就是灵亦的死穴,或许若是她先前知道这个小二哥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连一句话都不会搭理小二吧。   灵亦听后果然冷下脸,虽说还是笑着,但是明显不像之前那样温和了,白飞白走在前边,她转身对小二道了声安好,便随着白飞白的脚步离开了。   那小二还等着灵亦向他询问消息之后领赏呢,见灵亦走了,面色马上垮了下来,又是“呸”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断爷爷的财路!”   又是想起灵亦,复而又补了一句,“人傻钱多的傻妞,今儿怎么变聪明了?”   “你小子!在干嘛呢!磨磨唧唧,老子请你来是叫你做事,不是叫你说话的!”忽而就是一阵大吼,小二立马转身点头哈耳地说,“是是是,小的马上就整理好。”   老板见他认错的态度不错,也就懒得追究,只是吩咐了一句,“记得把地上擦干净点,弄干水,等会儿客人就要来了!”   小二连声道,“是是是。”   等老板一走,他又是气不过了骂骂咧咧起来,只是手脚加快速度,再看见地板上自己吐的那一口痰,又恨不得往自己脸上呼上两掌。   而这时灵亦和白飞白已经到了街口那家早餐店老板那儿,昨夜雪停,对于那些起早贪黑在街边讨生意的小贩也算得上福音一件,老板现在正在满脸笑容地支着食桌,但一见白飞白就迎了上来。   “小兄弟,你来了呀,我还想跟你说呢,”那老板从口袋里拿出那小块银两,往白飞白手里放,“你看,你的银两,别再往我兜里塞了。”   “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弄进我兜里的,真是的,不是和你说了,不用给钱吗?一给还给这么多,这一碗豆浆也就值几个铜板咯,”老板见白飞白接了银两,就放心地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但是招呼着,“你俩别站着,这里有凳子,我还有一会儿才能开工,你们坐着等吧。”   白飞白却是直接上手帮他弄起了物件,灵亦也不好在一旁干坐着,便也动手帮起了忙,三个人忙活,不一会儿就弄好了。   虽然天冷,但老板忙活了这大半天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他拿过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抬头欣喜地对白飞白灵亦两人道谢道,“麻烦二位了,这要是我一个人来,可没有这么快。”   灵亦顺口便接上话头道,“大哥,你在这里做了多久的早食了?”   “都十几年了,”他拍了拍推车,感慨道,“这些都是我谋生的老伙计了,这些天,我也在寻思着换上一批新家伙,让这些老伙计也可以休息休息。”   “那就祝大哥财源广进啊。”   “谢谢姑娘的祝福,”那老板倒是朗笑一声,“姑娘好漂亮啊,大兄弟好福气。”   白飞白在一边看着他俩说话,听到这一句本想开口解释,心里却觉得有些不甘愿,嘴怎么也张不开,说出话来。   灵亦倒是马上否认道,“大哥,你想错了,她不过是我相识已久的友人,人家可是有喜欢的姑娘,别误会了。”   “……我没有,”白飞白马上出口反驳,这话没头没尾的,灵亦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便解释道,“我现下还尚未有喜欢的姑娘,”却心生别扭,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别扭。   那位老板看着他俩一来二去的眉眼交流,却是笑得更加灿烂了,但他也没继续往下说,只是道了句,“我估摸着豆浆也快煮好了,你们去一边坐着,我弄好了马上给你们送过来。”   灵亦便找了个小板凳坐着,轻声问白飞白,“看来你和这位老板熟识,但是我们究竟来这里干什么?吃早食?”   “嗯,”白飞白坐下,“这个老板知道唯一直面那位姑娘的证人的住址,我们吃完早饭,就可以顺便随他去那儿。”   灵亦点点头,安心地等着。   但是两人不说话,气氛又冷淡下来,白飞白一贯冷漠,习惯于这样的情况,但是今天他却觉得分外不对劲,有些不能忍受这样的气氛了。   “……这里的豆浆蛮好喝的,”白飞白道。   灵亦是个善于接话的人,顺着话头便说,“对啊,早食喝一杯豆浆的确对身体好。”   “……”白飞白一下子接不上,沉默下来,他头一次觉着自己是应该多和人交流,像现在这样找不到话题聊,真的是太尴尬了。   灵亦看着他略有些纠结的神情,“噗嗤——”一下笑出声,“白飞白,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而这时老板的一声吆喝及时地解救了白飞白。   “热腾腾的豆汤儿来咯——” 作者有话要说:  别扭的白飞白,但是他可是饥渴到心里藏着一弯洪湖水的男人= ̄ω ̄= ☆、中断的线索   喝完豆浆,灵亦正要起身。   那老板虽是忙着做饼子,竟还有时间注意白飞白这边,连声道:“大妹子,你坐下,你坐下,没关系,我再给你们上一盘饼子来,你们先等着哈。”   好吧,才这么一会儿工夫,称呼就从姑娘到了大妹子,佳秀府近边的人能嗑善聊真是出了名,现在看来简直是热情得不像话。   灵亦这才笑笑,坐下对对面的白飞白说道,“真难得,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善言辞的人,没想到就昨天一小会儿就能和这老板混熟了,还能从他的话语中搜索到重要的线索。”   白飞白还怔怔看着不知哪个方向,听灵亦这一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是反问道:“你是怎么从这么短的时间得知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这不是明摆着吗?”灵亦说道,“到现在,我们除了交流案件还在其他什么时间段里谈过其他什么话题吗?”   白飞白专注地注视着灵亦,一句一顿道,“我俩相处时间太短,彼此都不甚了解,总需要再多加了解才能下定论了,不管是与人交往还是检查证物,都该是这个道理。”   这种感觉又来了,灵亦被他盯得浑身不对劲,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难道是今早出来的太匆忙,防冻的霜花膏没涂匀?   这边,白飞白一说完又后悔了,这样说话是不是太过正经了些?   他一见灵亦不说话,心里也不太舒服起来,他心里不舒服,脸上不自觉就紧绷了起来,看上去更加严肃,偏生嘴上却是说着,“不过,你也不过是姑娘,跟着我多学些总是好的。”   “我本身可是有师傅的,难道还认你做师傅,”灵亦想了想,却是觉着这几天以来,自己对于查案也越来越感兴趣,而白飞白这么厉害,认个大哥也不是不可以,想好其中的症结便说,“那我们结拜吧,结拜做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只是这场所也太不正经了点,得弄个什么仪式来。”   灵亦嘟囔着,显然在心里已经把这件事作为一件正经事来对待了。   兄弟?白飞白在心里嗤笑一声,幸好没说做师徒,倒是也满意起来,兄弟也好,总是要在自己和灵亦其中加些什么更紧密的关系,至少在自己弄清楚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之前不要把关系弄生分了。   灵亦自顾自地说着,实际上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往白飞白脸上瞧。   从昨晚给自己涂完药开始,白飞白就显得有些奇怪,就像是……就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打通了什么窍门。   她见白飞白听着自己所说,非但没有打断自己的话,还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惊讶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灵亦这会儿说着话,但脑袋却是一团混沌,心直口快地就直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你不是白飞白!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着!”说着还站起身,手也按在自己的剑上,一副不解释就要拔剑的架势。   老板看着这边阵势,却是没管,心里暗道,这对小情侣一言不对就要拔剑弄刀的,还是自家老婆好。   他摇了摇头,继续做自己的饼子来。   一天不骂她就心里不舒服?这是个什么毛病。   白飞白不耐烦地说,“你声音小点,不过是看在我们现在是同伴的份上对你好点,你这是想要我对你语气差点,才心安吗?”   “啊,抱歉,”灵亦也觉着自己脑子不清楚了,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个念头,还说出了口,但她也不是那种过分注重自己面子的人,认定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对便马上对白飞白道了声歉。   两人便在此地等着老板收摊,再带他们去找张老头。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   因为雪天而好久不见热闹的街市,也恢复了不少元气,即使最为疲懒的人也难得出门来散一散身上的颓气,架在街口的这早食摊子也因此得了不少人气。   见来往人多,灵亦起身为吃早食的人们让出位置,自己抱肩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却听到周围人多多议论冻尸案,个个一副新奇的样子,人人都宛若亲眼见过那人被通燕坊的弟子杀害的场景,明明之前他们还是那副对待人命当做玩笑事来谈论的冷漠态度。   白飞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不妙,他偏过头看向灵亦,她脸上笑容依旧,但眼底丝毫不见笑意。   “众人多随大流,多是三人成虎之事,像如此言论,你不必在意。”   白飞白虽是不想多说,但是见她表情,难得地安慰了她一句,不令她气急坏了他俩的大事,也算是全了同伴的情谊。   “我知道,”灵亦不愿多说,只是闭上眼不听不看作罢了。   日头正当中了。   温暖的阳光不管怎么还是照常地温暖着人们的身心,但早食摊也到了该收拾归家的时候,老板数着自己口袋的铜钱乐得不可开支,这几天来就数这一天赚得最多了。   这种喜悦伴随着他回到家中。   “今天真的是拜托你们了,若不是你们帮忙,也不会收拾得如此快,早早就能回到家中,要不来我家坐坐,”老板感激地说道。   灵亦道:“大哥,真的不需要了,我们就是来找张老头问问那天整个事情的经过,问完就得走了。”   “真的不随我去家中走一走,虽然家中没有什么好物件,但招待你们还是有些本钱的,我家内人做的一手酸菜鱼,你们一定喜欢!”老板爽朗地继续邀请,这时听见门外对话声的老板娘赶了出来,“当家的,今个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她看向另外两人又问了声,“这两位是?”   “哦,是我在铺子上认识的白小兄弟和他的友人,”那老板憨笑着去拉自家的内人,而老板娘却是好似悄悄地瞪了他一眼,转而陪笑道,“屋里简陋,招待不周,还望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大嫂一看就是个贤惠的……”灵亦与她交谈着,白飞白却是趁着这个时机仔细查看着院子内里的模样,虽不是荣华富贵之家,但是不至于简陋,而老板看着自家内人一副尴尬又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我们先走了,改日再前来拜访,”灵亦说完,拉着好似还在发呆的白飞白往隔壁走去。   白飞白原本还在思考的头脑却因为这一抓停止了这种思考,“你!”他愤而甩开灵亦的手,“难道你家长辈没有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   “啊!抱歉,我没注意。”   白飞白简直拿她没有办法了,简直就像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孩,有时又觉得她更像是个与自己同性别的汉子,真不知道她家长辈是如何教导她的。   可是甩开手后,他却是心里有些许留恋,甚至还有些可惜,可惜自己反应太快。   “她不欢迎我们。”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没发现吗?老板娘不欢迎我们去她家。”   “是啊,但这又怎么样?”   “我不知道,或许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未免尴尬,所以我才早早想叫你一同离开,谁知你当时却像个木头似的,一动不动的,不得已我才拉你走的。”   原来只是解释拉手的原因,白飞白定下心神,专注到案子上来。   灵亦上前敲了敲门道,“有人吗?”   许久没有声响,白飞白懒得再等,便翻墙进了院子,灵亦摇了摇头还是紧随其后。   一进院子便可感觉到冬季的寒意与凄凉,雪未扫开,院子洁白一片不见脚印,虽是今日偏暖日光足,但是日光好像遗忘了这个小院子,所到之处,处处阴寒刺骨。   白飞白抬头看了看隔壁的院子探出墙头遮去阳光的高大杨树,道了句,“看来,隔壁对于这个邻居也没所说的那样友善。”   灵亦先一步进了屋子,看了一眼又出门招呼道,“白飞白!到这儿来!”   白飞白加快脚步。   一进屋,白飞白更加深刻感受到了平常人生活的艰难,也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小二对冻死人这件事如此不以为然,只见屋里空荡荡的,余下冰凉火炕上躺着一个病怏怏的老人,面容苍白,呼吸微弱得就像被寒风吹得即将熄灭的油灯,他身上盖的那一床被单边角处打了好几块补丁,仍是有灰黑色的棉花从中漏了出来。   还没等他近距离观察,灵亦便惊慌地和着被子抱起那人道,“不好!快去药铺!”   白飞白不假思索地快了几步赶在灵亦之前,一脚踢开了院门,他们尽最快速度往药铺里跑险险赶上准备关铺子的大夫。   “幸好赶得及,我可没有随身携带治风寒的药的习惯。”   灵亦一边看着那药铺的小药童打着扇子熬药,一边对白飞白说道,白飞白站在病床前正凑近去看那位老人。   灵亦继续说,“对待老人家这样,真是令人心寒,难道这边的衙门都是不管事的吗?”   “他……真的是因为风寒而招致如此?”   白飞白抿着唇,冷不丁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啊?”   灵亦不解。   不管如何病床上的这人眼看一时半会是醒不来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又就此中断了,灵亦烦恼地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撩= ̄ω ̄=好像快点等他们更加熟悉起来啊。 ☆、酒肆(一)   “待在这处也无用处,不如我们去酒肆看看。”   白飞白见这样下去了也看不出什么来,便对灵亦说道,自己先一步走出药铺。   灵亦最后看了病床上的老头一眼,叹了口气,还是跟着白飞白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正是酒肆最红火的时间,我估计那老板不会愿意和我们多说些什么,毕竟在商人心目里赚钱是最重要的事。”   “不会,花姨人很好的。”   “是吗?原来你认识那老板?”   “在我小的时候便随着师傅见过她了。”   “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令人肃然起敬的大姐。”   “从何而言?”   “就从她能够只身一人在佳秀府周围经营十余家酒肆这件事而言,她便是我心中尊敬的一位姐姐,再加上……”   “嗯?”   “你见过她就知道了。”   走进酒肆,里面简直就是乌烟瘴气,佳秀府周边的人们好酒,好喝好酒,也能喝酒。   特别在这样的寒冬之夜,和安镇周边无家可归的汉子,有家难归的浪子还有有家不归的荡子都聚集在此地,喧闹的比划酒令的声音,幸灾乐祸起哄的吼声,随着木门的推拉,一阵热风伴着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充盈了白飞白两人的鼻腔。   灵亦忍不住捏住自己的鼻子,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她随便拉过自己身边一位正在喝酒的汉子问道:“大家姐在哪?”   那人被灵亦拉住的时候喝得已经两眼昏花了,往人群里指了个方向,便倒头趴在桌上睡着了。   灵亦向着那人指的方向挤去,一边挤一边大声的对白飞白吼道,“跟紧我!”   白飞白不予置否,只是自己走快了几步到了灵亦的前头,隔在她和其他人的中间,避免他们有肢体接触,跟在后边的灵亦见此情景不知为何有些脸红了,或许是这里太热了吧,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温度稍降,却听白飞白在前边不耐烦地说了声,“你快点。”   “哎。”   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的顶端,却是看见一个穿着一身紫衣腰肢柔软的女子支在赌桌上,好似在与其他人赌些什么,那赌桌上还放有一小杯酒。   灵亦拦住白飞白,两人就站在原地等待这个赌局的结束。   “没卵子的,还赌不赌!”   对面一个猥琐的壮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只差没有咽口水了,一听她说话便大吼道,“来!怎么不来!这把赌个大的,我若是输了就任凭你处置,你若是输了就是我的女人!”   “唉唉,这筹码不够啊,就你这身板……”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见对面那些男人一个个就像野犬见到了肉骨头似的,流露出垂涎的目光,更有甚者口水流出来都不自知,掉了下来还吸溜出声。   气氛一下子就燥热起来。   “……好!好!好!我再把我那处房子和林子压上,若是我赢了,什么都不要,就要你陪我喝这杯酒!你看行不!”   复而他又加上了一句,“当然,可不是这样喝,是交颈那般的喝,”周围一圈人也开始起哄,都是男人自然也懂得他话里的含义。   那女子直起身,纤手一拍:“好!签字画押,若是赢了……”她媚眼一勾,掩嘴轻笑:“我便是你的了~”   很快静候在一边的庄家摇起了手里的骰子,从白飞白这边看不见女子的神情,但是却能看见对面那个壮汉双眼一直盯着女子没分过神。   “砰——”的一声,掷骰盒压在桌上,没等庄家开口,那个壮汉便急不可耐地连声说道,“大!我买大!”说着就把筹码压在大的那一边。   女子玩弄了一会手上的筹码,才慢悠悠地说道,“既然你都先定下了大,我只能便选小咯,”手轻轻一推,把大堆筹码推向小的那边。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其余人都纷纷地把自己的筹码压在心仪的地方。   “开!”   看着一大推人仰着脖子尽力往赌桌上看去,人群一会儿便缩小了一圈,白飞白眯了眯眼睛,不经意的把灵亦护着怀里。   “三三三!九点小!”   人群爆发一阵喧哗,有人喜有人忧,最引人瞩目的便是豪赌一场的壮汉,他揪着自己的头往赌桌上撞,嚎哭道,“怎么会是小!明明是三四五大啊!”   那女子握着那杯酒,半吞不吐的喝着,可以看见红樱似的舌头在唇边时隐时现。   她扭着腰,笑着走到壮汉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怜悯地说道,“哎呦,看你哭的,还是不是男人。”   再后的声音就不复刚才的娇媚,“愿赌服输,没钱赌了,就给老娘滚出去!”   白飞白见到女子的正面,这才知道为何灵亦会这样推崇这位大姐了。   她是天生一副媚像,峨眉、凤眼、梅花点点红绛唇,唇角微弯,却是未语先带笑。   眼一挑便是勾人魂魄的弯钩子,唇一弯却似轻风吹下的花瓣落在唇齿间。   但是白飞白也不过是惊讶了一瞬,便皱眉注视着那边的情形。   “你这贱货,诱我赌博!把我钱财还回来!”那壮汉见女子瘦弱,还想挣扎一番,伸手想去抢夺女子手上的契据。   那女子像是被他的举动激怒,脸上还留有三分笑意,但手下却没留情。   一手扣住壮汉的手腕,一脚便踢在那人的裤裆处,又是一脚把壮汉踩在脚下狠狠碾压了几下。   她松开脚,语气十足不善道,“来人,把他的衣服脱光丢出去!”她冷笑着环视了酒肆一周,“让他张长记性,我大家姐的酒肆可不是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众人安静了一刻,又恢复之前的喧闹,其中几人对了对眼色,乘机偷偷地溜了出去。   大家姐却是把手中契据拍在了身边手下胸口,微笑着朝灵亦这边走来,领口大开,香肩酥胸微露,那窈窕的身段不知引得屋里多少男人的瞩目。   灵亦也迎了上去,“花姨!你那酒真不错,下次还得再从你这里顺几瓶走,”白飞白能听出她语气间的欢欣。   那紫衣女子也低头,用指尖点了点灵亦的额头,笑道,“你这小丫头,每次来这里顺走那么多瓶还不够吗,小酒鬼~”   白飞白看得出她们之间关系非常亲密,心里有些不舒服,便走上前主动问候道,“大家姐。”   “哎,和我家丫头一起过来的小伙子,你叫什么?”花姨一手挑起白飞白的下巴,微笑中带有诱惑,周围有人小声惊叹艳福不浅,只有直面她的白飞白才知道,她眼里只有刺探和警惕。   灵亦见情况不对,连忙对花姨道:“花姨,这是我的同伴——白飞白,我们有事来找您。”   “来者皆是客,先喝上三杯再说,”花姨却是避开她的话,道出了自己这处的规矩,说着她身后的手下恰到好处地递上食盘,上边一个小缸,三个碗,已经满上了。   “花姨……”灵亦哀求道。   白飞白却是看了她一眼,一碗一口地干完了,他平日不常喝酒,但不意味他不能喝酒。   “痛快!既然如此,我们便去安静一点的地方聊聊,”花姨这才松了口,拉着灵亦往楼上走。   酒肆喧闹,楼上却是另一番光景,不知是什么结构,把楼下声音恰到好处地过滤开,温暖又舒适,甚至还能见到北边难得一见的蝴蝶状的兰花。   “您真的把这株蝶兰给催生出花来了!”灵亦一见那株兰花便道,“我去江南后一见这样的花,就知道花姨会喜欢。”   花姨显然对她这番卖乖讨好很受用,心情愉悦地翘着脚坐,“亏你有心,去趟江南还记得给你家花姨带礼物,要不然我可要恼了。”   “花姨这些年对我如此好,我怎么不知感恩,即使就去近边,也得上您这块地儿来看一看。”   “你有心就好,对了,有何事要问你花姨?”   “却是那街口冻尸案的事,”灵亦道,“我们听说……”   没想到她还未说完,花姨便打断她的话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她冷笑着,纤指往白飞白的方向一指,“他?”   “……我……”   “小妹,我告诉你。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查下去大家都没好处,还可能会伤害到你。听花姨的话,不要再查下去了。”   花姨的话还残留在灵亦的耳边,她此刻却是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喝着小酿果酒,之后不管她怎么哀求花姨,花姨都不肯透露一分一毫,还把他俩一同赶了下来。   虽说是为了自己好,但是明明知道真相,为何眼睁睁看着大家诋毁通燕坊,却是不反驳呢?   “总会有其他途径的,”白飞白看到这样的灵亦,心里也不好受,本是满怀希望来找她,却是把最后一个线索也断掉了,这让一心想要洗脱通燕坊污名的灵亦怎么受得了,何况那还是平日亲密的大姐。   酒不醉人,人自醉。   白飞白借着灯光似乎看到灵亦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有水在流淌,他以为是哭了,便顺遂心意用手指轻轻擦拭她的眼角,用可以想象出的温柔语调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宽心。”   “你……干嘛?”   灵亦疑惑地问。   没有湿意,这就尴尬了,难道告诉灵亦刚才自己臆想些什么?   白飞白的手僵住了一瞬,又迅速地收回手,他也没回答,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喝着。   没一会儿,这两人还是决定离开酒肆,回药铺或者定下房间的客栈。   一推开门,冷风便灌进衣服了,白飞白想问她要去哪,却见灵亦突然顿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墙角偷偷想要溜走的那人。   “哑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位大姐姐,大家喜欢不,她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呢,其实大发喜欢御姐型的那种姐姐,总觉得做朋友的话很会照顾人。 白飞白还是继续艰难地撩妹中23333333 ☆、酒肆(二)   那人在灵亦手下挣扎,不住地喊着,“你是谁啊,为何平白无故地叫人哑巴,这不是在咒别人吗?”   这边的居民本就少,要不这酒肆里一到晚上就吵翻天了,估计得被附近的人隔三差五就来闹上一场,再加上现下寒冬冰天雪地里,本就少人出来,即使从酒肆里出来看见了,也不想掺和这件事,只是看了一眼就拉紧领口往家赶去。   白飞白走过来,一把拽下他腰间的钱袋甩到他脸上,“你看看,这钱袋是你的?”   那人一见自己的钱袋被白飞白拿去,不知为何生出一把神力,加上灵亦并没刻意使用内力,竟是让他挣脱开来,飞快捡起落到地上的钱袋,边往自己怀里塞,边贴着墙根往巷子里跑。   他的脚蹬得飞快,连头都没回,一心想跑出这地儿。   听见后边没有了声响,他想,这是那两人放弃了?   他放慢脚步,喘着粗气往后瞧,还没等他庆幸一会儿,便听见上头有人道了句,“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影踏在墙头,墙头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他又穿一身黑衣,活像是个取人性命的黑面阎王,那人正是白飞白。   “哎,你可跑得真快,”灵亦也从后边慢慢赶上来,走的却不是他原本走过的那段路,也不知她是如何绕到他前面去的。   白飞白从墙头飞身跃下,抓住那人的手,灵亦见那人已经被制住,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她道了句,“哑巴,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来找你的缘故,那么废话就不多讲,”她话音一变,厉声逼问道,“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我……我,”哑巴支支吾吾,眼睛到处乱转,就是不看向灵亦,他最后干脆就闭上嘴巴打算就这样不开口了。   白飞白看着此刻不若平时冷静的灵亦,想的却是之前在酒肆她喝过的那几杯酒,看来灵亦的酒量可真不好啊。   他也不打算叫灵亦继续问下去了,却是松了制住哑巴的那只手,对他说道,“兄弟,实在对不住,事情从急,我们下手也就不知轻重了些,还请你多担待些。”   “我看你这钱袋瘪瘪的,又是在酒肆门口徘徊,怕是囊中羞涩又酒瘾难耐吧,何不让我们请你喝几杯?”   “还是这个大兄弟懂事,要问人事情,怎能不给人一些甜头呢,这酒一下肚,我心里舒坦了,话也就变多了,”那人一听白飞白的话,边整理自己被弄皱的衣袖,边附和着哈哈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还自己领着路往酒肆那边走,不知比之前合作态度好了多少倍。   白飞白先走,灵亦跟了上去,她对前边那人翻了个白眼,愤然道,“为何要对他太多那么优越!他就是个贼!还是偷死人钱财的贼!”   白飞白看她这幅气鼓鼓的样子,心中好笑,却是觉着比起她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微笑表情,这样情绪外露多变的灵亦更像是他曾见过听说过的那种姑娘,但是这种认知非但没有减少他对灵亦的好感,甚至让他心中灵亦的形象更加真实。   原来她也是有这样一副表情。   “古人曾言:敬酒不吃吃罚酒,却不知这酒鬼只要是酒,不管敬酒、罚酒、毒酒都敢喝,喝完还会称赞一声好酒。”   “不懂。”   灵亦只觉着自己头脑比平时还要清明,但是确实面上漫上两团红缨,情绪也有些难以控制,像现在她就想问问白飞白为何要这样说,她这样想也就这样说出口了。   “不懂就不懂,”白飞白道,“酒肆到了,我们进去再说。”   打先头的哑巴,一进酒肆,便大声喊道,“哈哈,小爷又来了,给小爷我上你这儿最贵的酒!”   那边坐着喝酒的汉子们有几个闻声回头,一见是哑巴便哈哈大笑道,“二李子!你又来了!是偷了谁的钱袋还是又赊账!”   “要赊账的话,大家姐可是不许了,她今个心情不好,要是你再不给钱,非得扒你的皮像那个张大庄一般扔出去。”   “我今个可是有人请客,”被他们叫做二李子的哑巴眼珠一转,又回身揽住白飞白,洋洋得意道,“我家兄弟慷慨大方,不仅请我喝酒还会把我以前喝酒赊下的账全部还清。”   “是吧,兄弟。”   白飞白只是嘴角微翘,沉默不言。   二李子也就当他默认了,心下窃喜,遇上了一个大肥羊,岂不是能多宰几刀就宰几刀。   他见周围人都在窃笑,定不是说自己什么好话,又想在那些平日瞧不起自己的汉子面前显示自己的豪气,又道,“我慷慨,今个遇上了这么一个大方的兄弟,也想让你们沾沾喜气,每个人……”   他竖起一个指头。   有人笑道,“一杯?”   又有人笑道,“一碗?”   还有人道,“怕是一壶?”   “就二李子那个小气鬼,估计是一滴吧,”不知谁在其中插了一句,众人大笑。   二李子现下就尴尬了,一来这不是他出钱,二来他本想说一杯,被那些起哄的人说得骑虎难下了,只好硬气道,“什么一滴?我二李子是那么吝啬的人吗?一瓶,我说每人……一瓶!”   众人举杯欢呼,二李子洋洋自得,白飞白冷眼旁观,灵亦气愤地拉住白飞白的衣袖道,“你就任凭他这样挥霍你的钱财!”   “没事,”白飞白看着二李子的样子嗤笑道,他看着灵亦鼓起来的嘴忍不住戳了一下,反正等下多灌点酒,第二天就不会记得了。   手感不错,软软滑滑的。   他又戳了一下,随即被灵亦抓住手指,问道,“你干嘛啊?”   “……”白飞白这次没有抽开手指,而是转移话题道,“我们坐下。”   他俩就这样牵着手指,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那个二李子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满足完了自己的虚荣心后,端了杯酒,坐到白飞白身边。   “兄弟,谢了,”他想揽着白飞白的肩膀以示亲热,却被白飞白挡住手臂,只得悻悻放下自己的手。   “好了,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也该了清。”   那二李子讪讪地笑了笑,“这让我从何说起呢?先让我喝杯酒润润喉咙。”   白飞白看着他喝了杯酒,闻着酒香,心念一动,便和估酒的伙计说道,“给我来一壶大的果酒,并俩个酒杯,帮我们温好。”   “果酒,”二李子嗤笑了一声,“那是娘们才会喝的酒。”   没想到灵亦一听这话就气炸了,“姑娘招你惹你了,给老娘滚远些!”   那二李子看她气势汹汹,缩着脖子又不吭声了。   正好这时酒来了,白飞白倒了一小杯酒,送到灵亦面前,“你就喝你的酒,我来问便好。”   他转过头看了二李子一眼,又慢条斯理地为自己也砌了一杯酒,“酒也喝了,你该说话了吧。”   话音刚落,二李子手上的酒杯应声而碎,惊得二李子往后一蹬腿,差点倒地,他这次知道厉害,颤颤巍巍地扶着酒桌,连声道,“我说!我说!”   “那天就像是今晚一样,我像往常一般在这酒肆喝酒,大家姐心情甚佳,连同我也能多讨到一杯酒水,那酒啊,香得我现在都记得那个味道。”   “继续。”   “但是之后,我把炭坊赚到的那些钱,全给输在赌桌上了。我本来就只是手痒,本想就玩玩小的,可是那天我的运气特别好,连赢好几把,我心一横就把自己地钱全赌上了,原以为还会继续赢下去,没想到却是满盘皆输,输了个精光,还倒欠大家姐的酒钱。”   “我被他们丢出去,外边又冷,我看见软骨头站在路中间。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没想拿他东西的,我就是好奇。没想到他直挺挺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我用手一探,好家伙,没有了声息。”   “然后你就贪了心,见四周无人,便把他的钱袋解下来,塞自己怀里。”   “说真的,谁都有贪心的时候,何况那时……我不是没办法吗?”   二李子冲白飞白讨好地笑道。   白飞白自顾自地喝着酒,不理会他。   “那天早上,我躲在人群里,看见了软骨头,心里一着急就没敢说实情。今晚,我一看见白兄弟就想起这回事,也怕你误会我是杀人凶手,便一心只想着逃命。”   “你那天晚上真的看见其他什么人?”   “你说的是?”   “软骨头应该是喝完酒出门后才遇害的,你们同在酒肆,你就没有注意到过他?”   “这个……”二李子又说不上来了,白飞白一见二李子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还有什么话没说,放下酒杯,随意道了句,“你知道我为什么容忍你说这么多废话?”   “这你可说错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我可以……”   “你真以为,就你这几句不知道真假的话,值你点的那些酒吗?”   二李子被他说得胆战心惊,“你想要干什么?”   “我现在就可以一走了之,这酒钱全部由你承担,而大家姐不会找我们麻烦,你信不信?”   “哼,你以为小爷我是吓……”   “你知道她对欠她债不还的人会怎么样?把他们的皮一点一点的剥下来,再晾干,就挂在门口当灯笼……”   二李子吓得站起身,他是知道大家姐是怎样对待那些喝酒后不付钱的人的,“我说!我说实话还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喝醉后的灵亦:别戳我脸~ 白飞白:……(心里暗喜,再多戳几下) 两章剧情,就大撩特撩,我对白飞白还是亲妈的(*^-^*) 大家荡起来~ ☆、酒肆(三)   “那你说吧。”   “那天,我的确是和软骨头一起偷偷出了炭坊,但是我们是实在没办法才会逃出来的。这天气冷得要命,而那炭坊老板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待,一心就想压榨我们的劳力,供我们居住的屋子里连火坑都没有,每天的炭都是定量送过来的,还没烧到半夜就熄了。我们不喝点小酒来暖暖身,又怎么熬得过这个冬天呢?白兄弟,你说是不?”   二李子嬉笑着,白飞白不理会他,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自己的酒。   他见自己讨了个没趣,也觉得尴尬,摸了摸头继续说下去。   “难得出来一次,我这儿正喝得起性子,他倒好,直叫我快些回炭坊,说是怕被老板骂。我当然不理会他,他见没趣,也就一个人出了酒肆,在那之后就是我之前所说的那些事了。”   “很奇怪,为何软骨头会和你熟识起来,他可不像是你同一街坊的同伴?而且你明明讨厌他的性格,为何还会继续同他保持这种奇怪的友谊?倒像是……你们之前就熟识了,我也是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们俩这不同身份地位的人结识?”   “……你不用多加猜想,”二李子端起酒杯喝了几口说道,“我和软骨头是在炭坊第一次见面的,在那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更谈不上什么熟识了。”   白飞白淡然一笑,因为他瞧见了二李子在桌下不停捻动的手指。   “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他嘴角微弯,却是嘲讽的弧度,放下酒杯,手握住腰间的剑柄,微微拔出一端来。   二李子瞟见他的动作,手一抖差点酒杯都拿不稳了,但他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我这话一句都没假,随便你信不信。”   旁边传来女声,“我看你的话是没有一句是完全真的才对。”   “你们不信啊,那干啥来问我?哼——”二李子鼻子重哼一声,偏过头去,倒像是白飞白他们无礼了。   “不过是占着自己说辞无从考证,就连唯一的当事人也死在雪地里了,那么不管说什么都可以了,不是吗?”灵亦继续说道,“但这世间的事情总是因果循环着,今天是你对我不住,明日这报应也就会应到你身上来着。”   “甭和我说这些,我是一句也不会相信的,这天王老子事多,总不会管到我身上来着,有本事就平天打个雷把我给劈死啊,正好这人世间,我也算是待够了,想去阴间耍一耍。”二李子嬉笑着说道,显然没把灵亦的话当一回事。   他干了最后那一杯酒,就起身歪歪扭扭地打着摆子往外边走,边走还边说着,“白兄弟,我去外边蹲个茅坑,稍等一会儿。”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准备偷偷溜走了。   白飞白也不阻挡,灵亦笑了笑眯起了眼睛,他们两人对视一眼,摆明要看好戏的模样。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听见外边一声尖叫。   “啊——别过来!”   二李子几乎是把自己摔进酒肆里边来,他跌在地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仍是手脚并用往里边爬,雪啊泥啊,还有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沾满了他的衣服。   “那……那里……那里有鬼!”他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他来找我了!找我还他的钱!”   这时夜已深,酒肆里大多都是些半醉半醒的醉汉酒鬼,虽说动静极大,但是也触动不了他们被酒精麻醉的神经,其中仅有一两人注意到了这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咧嘴大笑起来,又继续拿着酒杯往自己嘴里灌。   灵亦蹲下身,微笑对他说,“我不是说过因果报应,这不,你的报应就来了。”   “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还不行吗?只要你把他弄走!我什么都说!”   她的微笑在二李子的眼中宛若厉鬼的狞笑,但他怕极了外边那个向自己索命的恶鬼,即使灵亦真是个恶鬼,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求她帮助了。   “当真?你这人两次三番的,言而无信。我可信不过你,”灵亦作势要起身走开,又随意说了句,“你看看,软骨头就在你身后啊。”   她闻见一阵刺鼻的骚味,斜眼见二李子被吓得已经翻起了白眼,想来他应该是不敢再骗人,便怜悯地说道,“好了,他已经走了,你快点说吧。”   二李子一听软骨头已经走了,一溜烟地就爬起身,他又不敢往外边看,再一想自己被吓得尿裤子的丑态,夹着腿就站在门口,不往里边去。   此时,白飞白也走了过来。   灵亦两人便听二李子说起他和软骨头未成为流民前的那些事。   “我和软骨头是在佳秀府的赌坊里认识的,那时他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家境富裕的老爷。”   “那天赌坊难得这么热闹,我刚进去就听见各种起哄加码的声音,之后便看见软骨头拿着全部砝码压上了赌桌去。赌坊里这种人常有,我本不以为然,以为他这把会输个精光,没想到却是让他大赢了一把。”   “我当时心下一动,便跟着他下起注来,没想到他接连几把都赢了,一下累积了好大一笔数目,就连我……嘿嘿,也赚了不小的数目。”   “在那之后,他渐渐赢出了火气,又像之前那样把全部赌注都压上,不过那一次财神爷没再发威了,他一下子真输了个精光,连带着我的筹码也输完了。”   “我当时心里有些气愤,便想偷偷跟着他身后,找个四周无人的小巷子,把他给打一顿,消消自己的怨气,却没想到见着他躲在街边角落哭泣。”   “大老爷们的,谁会没事就哭呢,我也觉着他可怜,就走过去问了几句,没想到他却是个容易轻信于人的,没两句就把自己的老底都漏给我。”   “他原叫钱安市,身在富裕人家,纵使做个花花大少也衣食无忧,无奈父母病逝,家中重担就交与他妻子一人身上。先前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想考个功名给妻子捐个诰命傍身,可惜屡试不中,不得志的他流连于花楼赌坊,到现在久赌成瘾,无法脱身了。”   “我便说他,即使是好赌为何又在此地哭泣不敢回家呢,难道家中有个恶婆娘?”   “起先他还支支吾吾不肯说,后来才和我说实话,他身上没钱又想要赌,这次是在赌场借了高利贷,把老婆和家产都压上了赌桌,现在羞愧得不敢回家见自己的妻子。”   “我也是个一人吃饱全家足的光身汉子,一时看他可怜,也就提议他连夜逃出佳秀府,再隐姓埋名做个流民罢了,他一听竟然真就同意了。”   “呸!”二李子朝地上呸了一口,狠狠道,“真是个没卵子的娘们,就他也只配被叫做软骨头了,我若是有那般美貌的女子一心一意地对我,也就不至于到现在还待在酒肆里混日子了,定得找个安身立命的营生,好好养着我家婆娘,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那你是见过他的妻子了?”白飞白问道。   “就他死的那一天,软骨头想去对面客栈吃些东西,我也想顺便暖个手,就跟着他身后。”   “那姑娘撑着把伞就走过来了,软骨头一见她就像看见了鬼似的,吓得都不敢动弹,我便是知道那姑娘定是他的妻子,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事,也就回了酒肆继续喝酒去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摸他的钱袋之前,有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真没有,”二李子仔细回想了一下,语气又不确定起来,“或许有吧,但我那天喝多断片了,走路都是晃着走的,再加上雪又大,那还能分辨出人来呢?”   灵亦回过头看向白飞白,白飞白冲她点了点头道,“算你说了实话,这酒钱我就帮你付了,下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拿死人钱财,也不怕死人惦记,你也真是胆子大。”   二李子悻悻笑着,侧过身让他们先出门。   一开门,这风呼啦啦地吹得袍子都要撑起来了,白飞白见灵亦松了松领口在,知道她是喝多了酒全身发热,便先走几步挡在灵亦的前头。   这两人便这样前一步后一步地走在茫茫雪地,灵亦竟生出空旷无人、彼此相依的感觉。   但这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哪有二李子所说的什么恶鬼,不过是灵亦见二李子不老实往他酒杯里弹了些致幻的粉剂,原本没什么大事,可二李子本身心中有鬼,再喝下这杯加了料的酒,便是无鬼也蹦出了鬼来。   二李子见灵亦两人先走出门,本以为没事,想在他们身后,却见门外软骨头睁着黑漆漆的双眼看着自己,吓得脑袋一懵,直接倒地给吓晕了,看来灵亦这次是失手,粉剂加多了些,二李子还得再受些苦。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我心伤悲,感觉自己被掏空了,看今天晚上还能再发一张不,可能会很晚也可能没有,大家不用等。 ☆、寒夜(一)   在互道回晚安后,灵亦和白飞白各自回了房间。   刚才还觉得头脑清明,可是没过多久,灵亦便觉得自己头开始昏昏沉沉,眼前的场景也不复之前那那般清晰。   或许是由于之前在外边吹过冷风,再加上虽说喝得是果酒,但慢慢酒也上了头,只是由于之前集中注意于二李子的话语中,才没发觉,但是回到房间精神松懈下来,酒气也自然而然上来了。   不该喝那么多的,灵亦有些埋怨起自己来。   就因为和花姨的谈话不顺利,所以心生不满和怨气,案件也进展的不顺利,她也就学着古人借酒消愁,非但没有消愁还扰乱她的思维,若是现在有人来敌,灵亦很有可能就会因此吃个大亏。   这时,传来敲门声。   “谁?”   虽说灵亦问了一句,但她已经手快地把门打开了。   应该是小二哥吧,在上来之前她预约了热水,这几天没有好好洗个澡,实在是身上都别扭的很。   没想到进来的不是小二哥,却是是隔壁那位同伴,她又吃惊又疑惑。   “你过来做什么?”   “你这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啊,”白飞白却是没答她的话,先仔细端详她的面容才说道,“酒喝得太多了,你这脸红的不行了,现在头晕吗?”说着他自然地走到桌边砌了一杯茶,递给灵亦道,“快喝些茶水,或许会好一点。”   灵亦接过他手上的茶杯,“这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上我这儿来做什么?”   她的确是摸不着头脑,就近两天来,白飞白像是变了个人那般,对自己温和了不少,虽说她不是受虐狂,但是被人突然如此对待,而且那人前后差别如此大,还是觉得心生不安。   别是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   可她转念一想,自己一介孤女,除了通燕坊弟子这个身份以外也别无其他有价值的地方,这样一想她也就自然地想通了,或许是白飞白终于认识到同伴的好处了吧,又或许是他发觉自己对人对事的态度不对想要开始转变,而自己只是碰巧遇上他温和的这段时间。   “你发什么呆?门外有人敲门。”   她被白飞白的声音从自己的思索中拉回现实,这才发觉,就这么一会儿,连热水也送上来了。   “哎,”灵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是酒精麻痹头脑的感觉?   她晃着头往门边走去,白飞白坐在桌边看着她的动作微笑,可惜灵亦没有回头,她不知道白飞白看她的眼神多么温柔。   “放在外边吧,待会我自己抬进屋。”   灵亦开了门,对小二哥说。   这么晚了,她自觉自己把小二哥叫起来烧热水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若是还要麻烦小二哥替她抬热水就太过不应该了。   她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粉扑扑的面容多么惹人联想,小二哥探头望向屋内,看见正坐的白飞白,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间还叫人抬水上来,除了那种事也没别的了,他有些羡慕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向白飞白投去了一个眼神,见白飞白没有搭理自己,这才悻悻离开。   白飞白一见小二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但是他也不屑点破,反而有些乐于成见的情感在里边默默发酵,好像这样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恨不得将这件事宣告给世间所有人听。   或许这是不正常的,寻常人的爱情总是在慢条斯理的柴米油盐生活中缓慢酝酿,但是白飞白对灵亦的感情不过是开始于那一瞬,可那一瞬便是永恒了。   他因为突兀地认识到男女之间的分别,对灵亦心生兴趣。   特别的关注,他却是一不注意落入她眼里的星光,相比于自己的世界太过璀璨。   或许有过迟疑,但是此刻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思。   ——希望上天垂青,能让面前的人成为我的妻子。   他注视着灵亦,看着她出门把水桶拎了进来,只觉得她怎么看怎么可爱,虽说有时候傻了点,但这家里的两人,只要有自己负责聪明不就好了,心里俨然已经把灵亦划分为自家人了。   他这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当中心满意足,就连灵亦叫他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白飞白,白飞白!”   “怎么?”   “你不应该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吗?”   但白飞白在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说法,“现下,你肩部受了伤,有喝了点酒,我担心晚上会有人偷袭,便准备在你这儿对付一晚。”   “可是……”灵亦觉着他的说辞没有什么不对,可潜意识却是觉着总有些什么不对,她的眼神瞟向装着热水的木桶,“可是我准备在睡觉之前,泡个澡,散散寒气。”   她心想或许这样白飞白就懂得自己的意思,也就会回那边房间去了吧。   没想到白飞白却是个脸皮奇厚的主,听她的话后不但没有回自己房间,还得寸进尺地说道,“那正好,你不是手不好用力,我在这房间帮你守着,不但免除了你的后顾之忧,还可以顺便帮你擦个背。”   “若是你还不安心,我承诺,在你叫我之前,我会一直背着屏风的。”   “哎,”看着白飞白这张具有欺骗性的正经脸,灵亦不好拒绝他的好意,脑子一懵竟然同意了。   隔着屏风,灵亦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泡入水中,仍是觉着心有不安,便叫白飞白一声,“白飞白,你还在外面吗?”   “嗯。”   虽然隔着屏风,但是能听见白飞白的声音,不知为何灵亦却是生出一股无力感,几乎要落泪了。   她一贯以为通燕坊强大,但是如今却不得不任凭别人污蔑它。   她一贯以为自己强大,这几天却是不断被打击,有些难过自己还是井底之蛙,不知外边世界多大,武功高强的人有多少。   为何是这个样子?   即使,今晚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终究是难以释怀。    ☆、寒夜(二)   “你好了没?你身上还有伤,泡久了总归是不好。”   白飞白冷不丁说了句,这种语气让灵亦却是想起自家师傅,她寻常时间中总是这样一副严肃的样子,明明关心大家却从不在明面上表现出来,即使表达出来的话语也是这种故作冷淡的语气,但其实身为她弟子的自己早就知道她掩藏在冷漠面具下的柔软内心。   灵亦忍不住想要微笑起来。   她却是想起另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问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死去的那个男人的身份,是不是明天就要去往佳秀府?”   “嗯,”白飞白说,“我们别无他法,现下的线索也就这一条,若是不跟着这条线,或许就抓不住真相的尾巴。”   “我不信任那个证人,或许我们还能多准备几天,我也可以去再多找花姨几次……”   “算了,她是不会告诉你的,”白飞白知道她心里很难接受,但是他还是必须说,“你应该明白,这件事和通燕坊脱离不了关系,这已经是事实了。”   “不管是你的花姨,还是那个死去的男人,都和通燕坊或多或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就是我们解决这件事的关键,我们只有去佳秀府一探究竟才能得知。”   白飞白听见屏风里面又没了动静,心下暗叹一声。   半晌那边才发出闷闷的声音,“嗯,我知道了。”   原本信心满满,认为通燕坊的姑娘都是好的,定不会干出这种事,不过是为了洗脱自家通燕坊的嫌疑,到头来线索还是指向了通燕坊,这让灵亦更加挫败。   这么来说她来查询这件案件的意义又何在?   竟是像个笑话。   “虽说是和通燕坊有关,但是也未免不是那些人有意想要误导我们,而你花姨或许是受到那人的误导,以为这件事真的和某位重要的人有关,才提醒你不要继续查询下去。”   “我们若是真的不继续查,这才是中了他们的诡计。”   “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吗,作为你第一次亲自查的案子。”   “这是我作为同伴的邀请。”   水渐渐冷了,灵亦好不容易才继续打起精神回了一句,“谢谢你,白飞白。”   她起身拿过搭在屏风上的毛巾,水顺着她的躯体啪啪的往下落。   白飞白听见这种声响,脑内却是不自觉得自动把那种场景给还圆回来了。   原本白飞白虽想留在这里,一分心思不过是为了保护灵亦,另一分心思也是抱有多靠近自己喜欢的女子,原本本无亵渎之意,但现下却是有些进退两难的情形。   他心想留在这个房间也徒增尴尬,便跳出窗,踏在屋檐上静待自己心情平静,再回房间。   灵亦穿好衣服之后,再走过屏风,便看见屋里哪里还有白飞白的踪迹,再一看屋子里窗户大开,心里倒是温暖起来。   她探头出窗子,在难得没有下雪的夜晚,夜空中遍布了星星。   屋顶那人,屋内这人,皆是不约而同望向那深邃的天穹,同样的情景看在不同的人眼里,成了不同的含义。   灵亦看到天地宽广,但是她却只能困住这狭小的房间里,暗叹终究还是她自己想叉了,这样想了之后心胸开朗了不少,不管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状况,既然已经开始插手,即使现在想要退出,幕后那人都不会允许了吧。   白飞白却是想到自己在锦堂的那十几年,时常在夜晚躲到屋檐上看星轨,私下偷学这种属于民间的玄学在锦堂是被禁止的,但他的师傅明明知道,也不阻止他的行为,只是在那之后再未如同之前那般尽心尽力教导他,或许那时他便知道自己与锦堂的普通弟子是不同的。   这两个年轻人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但是命运把他们牵引至这个地点,或许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舍弃的。   种种感慨化为唇边的一句,“哎,白飞白,你进来吧。”   白飞白带着一身寒气飞身跃下,灵亦已经裹着被子窝在床上了。   “你若是还要睡在这儿,就自行解决被子,反正依你的气力,把床搬过来也是很轻松的事。”   白飞白却是不计较这些,他本就有一身内力不惧寒冷,即使让他在座椅上对付一晚上,也无不可。   “你安心睡下,我的事就不需你管。”   灵亦听了,觉得也罢,安心地背过身,窝在被窝里不再说话了。   习武之人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睡眠,只是她生为女子,底子到底还是差了点,习惯在夜晚好好休息,但是若是真的到了不能休息的时间,她也可以熬上几夜。   白飞白没有剪去烛花,任凭它渐渐暗了下去。   借着昏暗的烛光,白飞白只能看见灵亦的后脑勺,和她蜷缩的姿态。   侧着身把身子包裹得紧紧,这是一种保护的姿态,白飞白心想,或许灵亦之前所在的家庭并不幸福,却是想到通燕坊弟子的由来,心中有些明白为何灵亦对于通燕坊会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了。   虽然锦堂也会收留那些流浪儿,但是从它较为严苛的环境来说,就很难有如此的归宿感,而家中不幸或者孤苦的幼童,在通燕坊那般温柔的环境总是难得留恋。   这让他忍不住开口打破这一室的安静,“你……睡着了吗?”   “没有,”没想到灵亦很快就回答了他,“怎么?”   “只是突然想知道你小时候的模样。”   灵亦觉得这不该是并未熟识的人之间该聊起的,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那会儿只是街边的流浪儿,估计你若是真见到我也会认不出来。”   白飞白也觉得自己说话唐突了,他总是心急着想要知晓更多,但是却忘记他和灵亦不过萍水相逢,相遇到现在也才第二天。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他最后只是说道:“早些睡,我不吵你。”   烛光闪了闪,完全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又短小了_(:зゝ∠)_ ☆、佳秀府   纵使一大早起来赶路,到佳秀府仍是日当正午,灵亦仰望着“佳秀府”这三个纤细又不失力度的大字,久久没有回神,这是她怯怯不敢靠近的地方,灵亦竟生出了万分的感慨,像是久久未归的游子突然回归,站在家门前却是不敢进门的心情。   “好了,我们该走了,还有正事等着办呢。”   白飞白耐心地等了阵儿,才提醒灵亦道,他虽然对锦堂总舵所在的锦城并无好印象,但是他知道通燕坊和它所在地——佳秀府在灵亦心中有着超出一般的地位。   不过这佳秀府果然名不虚传,正如它的名字所言,这来来往往的行人当中有不少都是各有特色的姑娘,各个落落大方自带一种气度,不像是白飞白在锦城见过的那些女子。   就连城门前的守卫也是配着剑的女子,白飞白回头看了看灵亦,这才明白灵亦为何会与外边的那些女子不同了,自是在这样的城池里生长,才会养出想灵亦这般不同的姑娘。   这是一个令人心生好感的城池,白飞白在心中给它下了定义。   “嗯。”   他们迈步走向城门口准备排队进城,这时一旁抱胸而立似乎在监督守卫工作的美貌女子不经意的一瞥,露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又带了点委屈的神情。   “你回来了!”   既然对于白飞白来说,这是第一次来佳秀府,那么她熟识的人自然就是白飞白身边的灵亦。   见她已经走到跟前,白飞白侧过身让她们可以尽情聊天,没想到那姑娘在走过他身边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把灵亦拉到路边聊起了天,根本没有搭理白飞白的意思。   灵亦尴尬地看了白飞白一眼,还是伸手把白飞白拉到身边,对那姑娘介绍道,“这是我在路途中遇上的同伴——白飞白,”又对白飞白说道,“这是我的师妹——若蕊。”   这位姑娘正如她的姓名一般,丹眼下垂,温润有水意,注视着对方时含羞,宛若雨后娇娇弱弱的花蕊,与她极不相称的就是她怀中紧紧抱住的那把剑了,几乎有她的身体那么长了。   “久仰久仰。”   见自家师姐发话了,那个名叫若蕊的姑娘乖乖地对白飞白微笑起来,还主动与白飞白拱手以示好。   只有白飞白才知道,那位姑娘虽是对自己微笑,但是眼中笑意全无,满是敌意,而之后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却是暗暗用力,想是希望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若不是白飞白习惯在周身运转内力,就小姑娘这一下,他就得直接跪到地上去。   这幅场景宛若昨天在酒肆里的情景再现,只不过是把娇媚的大家姐换成了面前的娇弱小姑娘。   白飞白几乎要失笑,心底却有些无奈,他是表现得有多明显才会让这两位都对自己有了敌意,可惜自己喜欢上的却是个不懂风情的人,仍自己明示暗示都没有反应。   灵亦看着他们相处温和忍不住松了口气,可回过神来却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就像是调节爱戴自己而有些敌视夫婿的自家妹妹和被自己带过来初次见娘家的夫婿之间的关系。   她暗笑自己思维太过离奇,摇摇头,把这个想法给抛出脑海。   这三人便边走边聊了起来。   因为有若蕊小师妹在,所以他们根本就没由守卫检查就直接进了城。   “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们?本想我们回来,你也该回这里,却没想到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若蕊显然对于灵亦久久不归的行为十分气恼,灵亦只是笑着不做解释。   一路走着,灵亦和若蕊谈起了她走之后佳秀府的变化,依旧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熟悉的景致,这让灵亦感觉像是回到了与小师妹们一同从小巷子中穿过,偷偷去买喜欢但被师傅禁止吃的小吃的时光。   若蕊虽在灵亦面前一副乖乖的模样,但是在灵亦看不见的角落却是对白飞白怒目而视,她死死抱住灵亦的手臂,把她不经意地拉离白飞白的身边,说话时也净是挑白飞白插不上嘴的话题。   白飞白不愿和小姑娘计较,而且他也想要了解他所不知道的灵亦的另一面,便没出声,直到他们到了通燕坊。   通燕坊不是一座名义上的楼坊,它是由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层层堆积起来的建筑群,其间用长廊连接,从远处看来,它像是一条尾翼修长的凤凰盘旋在山坡上,而位于顶端的凤凰头颅便是真正意义上的通燕坊。   白飞白正看着那座巨大的楼阁,若蕊小姑娘一回头,却是瞪视着他,说道:“我们通燕坊,可不欢迎男人。最最不欢迎的就是你这种别有用心的男人,识相的就自行离去,免得我师姐为难。”   倒是一股子得意劲头,就像是翘尾巴的小雀儿,想是找到了合适的借口把白飞白赶走,自己心里欢喜,也就懒得在灵亦面前和白飞白多费口舌了。   “好了,别说了,”灵亦拉住若蕊,再看向白飞白时,她脸上为难的神情已经透露出她的意思了。   想来也是,这通燕坊净是些希望得到庇护的女人家,而这世上女人的苦难与男人或多或少有着关联,她们不欢迎白飞白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我去街市询问一下有关钱安市的消息,”白飞白道,“我们在悦来客栈见面。”   灵亦回答:“这倒是不必了,这佳秀府归我们通燕坊掌管,要说谁最为清楚周边的人事,若是连通燕坊中人都不得而知,那就说明这人根本不是佳秀府的人。”   “那就拜托你,”白飞白知道一个地方的地头蛇势力有多大,也不扭捏便同意了。   他正要走,却被灵亦从身后叫住。   “白飞白……”灵亦有些纠结,她看了若蕊一眼,还是说道,“注意休息,还有昨晚,真是麻烦你了。”   “嗯,”白飞白淡然转头,在灵亦看不见的地方,脸上难掩自己的笑意。   昨晚的事,他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再说灵亦随着若蕊跳上树枝。   白飞白一离开,若蕊又恢复了小姑娘的娇意,直拉着灵亦往上边跑,许是好久没见着灵亦师姐了,心中怪为想念,只想着与师姐独处一室,好好聊聊她走之后的事情。   这小姑娘眼一转,却是想起少时与灵亦伙同其他师姐师妹时常玩耍的小游戏,便提议道:“姐,你来抓我吧,就像小时候那样,看谁先到楼下,便是谁胜。”   以往常是灵亦胜,毕竟她年岁大,也肯花功夫来练功,而师妹们都是少年心性,不能耐下心来做枯燥的练习。   可是灵亦见自己胜过师妹们,总是让她们不开心,便时常放些水,久而久之师妹们都看出灵亦是在放水,也不说破,但心里更为爱戴这个处处为她们着想的师姐了,这个游戏也就成了她们约定俗成的惯例。   后来,灵亦又在其中加入干扰旁人的规则,这游戏也成为她们检验武功进步的一种手法了。   “好啊,”灵亦见若蕊先一步,只是笑着应道,步伐丝毫不乱,紧随在若蕊身后。   若蕊往后一望,看见灵亦的步伐,心里却是暗暗惊叹,好靓的步法,师姐这番出门收获不少啊。   这些年来,自己也是小有成长,可不能被师姐落下去,若蕊想着,在掠过一棵树时随手摘了几片树叶,飞身向后射出。   那几片树叶本是柔弱之物,但在内力的加持下变得坚硬如铁,又薄又小,用肉眼几乎看不见射出的轨迹。   灵亦微偏头,曲腿躲过那几枚树叶,又用手指夹住靠近脸的那一枚,反手把它射向若蕊那一边,若蕊反应飞快地躲到了树背后,那片树叶直直地过了那棵树,钉到了背后那棵树上。   “师姐!”   若蕊差点被吓死了,这若是真钉到自己身上,可得破相了。   灵亦笑笑,“我知道你定能躲过的。”   先前若蕊那几枚树叶也是没和灵亦留情,灵亦便出了这一手来应对,一来警告一下这个下手不知轻重的小丫头,二来也是检验师妹这些年来的功夫有没有被落下。   即使若蕊没有反应过来,灵亦也做好准备,飞身过去打落那片树叶。   若蕊撇着嘴,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却是一脚踢向灵亦站立的那棵树,想把她震下来,却是一个没注意自己跳下树,气得在树下直跺脚,而灵亦一早就跳到另一棵树上去,正对着若蕊微笑。   “许久不见,若蕊的身手进步很多了。”   “这次不算,这次不算。”   “赖皮鬼,羞羞脸,”却是从树后又走来一个小姑娘,和若蕊差不多年纪,脸还稍有些圆润,眼睛却是雾蒙蒙的,总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爱哭鬼,说谁赖皮鬼!”若蕊气得举起了手上的剑。   “说的就是你,”那姑娘见若蕊作势要打她,几步闪到了树后边去,躲着对若蕊吐舌头。   “映丝,你怎么在这里?”   却是有另一人回话道:“她听说你回来了,硬缠着我带她去找你,你也知道她迷糊,我不放心也就跟着来了。”   “绮蓝,你也来了。”   绮蓝没好气地说,“我就是领着映丝来着,才不想见某些连走之前都不说一声的人。”   灵亦欢欣间又有些无奈,这下三人都凑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啊,大家国庆快乐,假期好好玩耍。 ☆、楼雨痕   “师姐,”映丝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喜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灵亦的手臂。   这么久才反应过来。   灵亦无奈地摸摸映丝的脑袋,她家这个小师妹什么都好,就是时常迷迷糊糊,反应迟钝很,比其他年纪小些的师妹还要更孩子气,周围的几个比她还小一些的师妹都宠着她依着她。   “哼,映丝过来,都见到人了,我们就先走一步。”   绮蓝轻哼一声,不去看灵亦,拉着映丝转身便走,看来真的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气得不轻。   都不像是那个在自己临走前哭得难以自持的小家伙了。   小姑娘长大了,都不可爱了。   灵亦笑着想到,心里却是反思起自己这些年不回通燕坊,实在是不应该。   错过了她们成长的岁月,虽再次相见仍是姐妹相称,再相处起来难免有些陌生,失去之前朝夕相处的默契之感。   灵亦这样想着这脸上的笑容都有些许苦涩了。   她摸了摸自己包裹里的小玩意,却是有些拿不出手来。   映丝虽是被绮蓝拉着手,却是不住地往后边望她。   若蕊看着前面两姐妹,正想一道走,又想到自己身后的师姐,便回头一把拉住灵亦,嘴上还强硬地说:“现在,我现在可没有原谅你,不过是怕你多年未归不记得回去的路了,等会儿你还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才是,要不我们可不依。”   “恩。”   先不气了才好,灵亦这才安下心来。   这几步上了楼,灵亦便看到楼梯口扑来了一只肥嘟嘟的猫咪,一身黑底间白花的毛油光华亮,倒像只大号的老鼠了,从毛色还是依稀可以辨识出曾经的小模样,“阿喵?”   阿喵也没有回应,只是到了熟悉的人怀中,便窝成一团,眯起眼睛,安然自得地好似要入睡。   这分量这不轻啊,灵亦轻轻掂量了一下,倒觉得有些好笑,这几年是吃了多少好东西,才会如此肥硕呢,就连白花都快扩大成白斑了。   “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灵亦抬头,逆着光看那人,阳光晃晃地扰人眼睛,直晃得她眼中发酸,几乎是要落下泪来。   在外边受的挫折,遇见的种种万象,之前整理出想要告诉她的所有事,此刻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也只化为了那一句,“弟子回来了。”   “弟子不孝,几年未归,今日特来与师父相见,烦请师父责罚。”   灵亦几步上楼,把阿喵轻轻放下,欲行跪拜大礼,这礼还未行下,便被左右回神的师妹们拉起。   “免礼,你先随我到大厅里,叙叙近年以来的经历。”   师父先一步走向大厅,阿喵紧随其后,师妹们这时候也不再气恼,兴奋地拉着灵亦,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念叨。   “师姐,江南是什么样子?我被大姨们领着,就在佳秀府附近逛了逛,都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是啊,等一下一定要和我们多说道说道。”   灵亦心里惊异,她一直以为师妹们和自己一样任凭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没想到原来就只有她被准许到大江南北四处游历,难怪师妹们这么气恼自己,或许这段时间她们被闷在佳秀府里十足无聊了吧。   她面上不显,仍是温温笑意。   “当然。”   正好她也有事需要询问师父,这下便好一起诉说。   她却是想到了白飞白,也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些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客栈里,说不定还会冒冒失失地询问锦堂在哪儿。   此刻的白飞白正走在大街上,他当然不会那么冒失地在佳秀府的地盘上询问锦堂的位置,在锦城的学堂里他们便早早被告知,这大大小小的城池中,单单就只有佳秀府里是没有锦堂分舵。   不过那人单单把佳秀府提出来,用心也十足刻意。   但是现在没有锦堂的后果也凸显出来,若是往常他若是表露出锦堂的身份,不过如何总会有人搭理,可在佳秀府里他可不敢把锦堂的标示显露出来。   他无从落脚,便先按照和灵亦的约定,去客栈定下房间又出了门。   白飞白想到那二李子和钱安市相见的地点便是赌坊,可他却是忘记询问二李子那赌坊名叫什么,暗骂自己马虎,但时间不能重来,他也只好随便逮了个街边看得顺眼的流浪汉询问道:“兄弟,这边的赌坊和酒坊在哪儿。”   那人一听,却是乐呵起来,他端详了一阵白飞白道,“没想到大兄弟也是同道中人,花楼,千金坊,杨庄,你是要去哪一家?”   白飞白这一下得到了好几个答案,他也不知道具体地址便说,“劳烦兄弟,带我一个个去了,”往那人手中抛了一串铜钱。   那人得了钱自然乐意带路,乐呵呵地起身带白飞白走街串巷,这一路上,他也是张闲不住的嘴,说起最近佳秀府发生的事来,简直就是出口成章。   白飞白听了半晌,仍是没听到他想要了解的事情,心下有些不耐,便随口问道:“你知道最近赌坊里出过什么大事件吗?”   “大事件?”   “我指的是赌徒散尽家财,千金豪赌之后落得妻离子散的事。”   那人想想后,对白飞白说道,“这样的事件可真不少,您是要听哪一件?”   “钱安市,”白飞白道,“钱安市,你知道吗?”   那人仔细思考了一阵儿,却是摇了摇头,“这人,我可是没听说过。”他却是马上转移了话题说起其他赌徒的事情,“就前几天,千金坊里来了个大主顾,姓李,拿出银票那是一摞一摞的,结果还不是全部输光了……”   白飞白听着他这些废话实在不耐,好在不一会儿却是到了最近的赌坊——千金坊。   一撩门帘,里面的人都是红光满面的兴奋相,白飞白一看这种情景就不想再进去,他本想退后一步,却是没等他回头,脑后一疼,便晕了过去。   晕之前,他却是方才想到自己的重大失误。   那钱安市欠下那么多债务,赌坊的人哪会善罢甘休,估计那流浪汉把他当做钱安市或与之相关的人,报给赌坊大佬了。   许久后他方才醒过来,捂着后脑勺,晕晕乎乎地坐起身,一时半刻还未想起自己为什么到了这里,他环顾四周,没有窗户,四角仅仅燃着油灯把周围照亮。   他不清楚自己已经晕过去多久了,仅仅得知自己现在身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也没办法逃出去。   却听见一旁有柔柔的女声道了句。   “你还安好否?”   “你是谁?”   白飞白看向声音传来的那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围椅上端坐着一位浅浅微笑的少妇装扮女子,白飞白正眼瞧她时,也恍惚了半秒,这次得知那些人所说的似妖美貌是什么样子。   第一眼看上去,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美貌,整个人蒸腾起暖意,仿佛冬日被阳光笼罩着,仅为她这一笑也值得。   那女子柔柔一笑,笑容却是难免苦涩,“没想到你为了那个人锲而不舍来到这儿,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你叫什么?”虽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但是白飞白还想再次确认一次,便又加上一句,“你和钱安生有什么关系?”   “我是楼雨痕,我是他的妻子,亦是点他穴道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等会儿还有一更。 ☆、原委(二更)   灵亦还在师父说话,或者说此刻,灵亦还在被自家师父和着师妹们数落。   面对可以称得上自己的再生父母的师父,任凭她怎么数落自己,灵亦皆是低着头不敢还嘴。   虽是这样,她心里却是暗自嘀咕道:自她来到通燕坊后,就从未见过师父这么多话过。   可灵亦又有些暗自窃喜起来,原来不多言的师父也是如此在意自己,说话间便悄悄地把称呼换成自己原本便想要换成的那一个。   “师父……秋姨,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一定多回通燕坊来见您。”   秋长老一听灵亦这样称呼自己,本想要说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大大方方的爽朗女侠,却是想起自己刚把她带回通燕坊时那个瘦瘦小小的模样,一晃眼多年过去,这个女子又和那年渴求活下去的小孩重合起来。   终究是自己下的决定,也怪不得他人。   只要是为了灵亦好便好。   但仍是遗憾没能看到那个孩子在市井里摸爬滚打时的蜕变,毕竟这是她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孩子。   秋长老叹了口气,手轻轻落在灵亦的头上,按摸起来,语气也是放轻道,“你受苦了。”   见师父软下态度,灵亦摇头,对她卖乖道:“没有,弟子在江南见到许多新奇的物件,遇见许多性情不同的人,这才知道这世间不仅仅只限于佳秀府这一处天空。”   她又把自己特意带过来的小玩意,分发给三个师妹们,就连阿喵也得到了一个布制老鼠,她给师父手制了一支精巧的发簪,用布小心地裹了一层又一层,送给师父也是用双手呈上的。   看着小师妹们玩得不亦乐乎,她心里也开心,“我去江南特意求了点心铺子的师傅,等会儿做点儿点心给你们尝尝。”   “替我戴上,”秋长老把发簪拿在手里把玩了会,才对灵亦说道,灵亦连忙起身给她别上发簪,却是暗自舒了一口气.   这发簪不过是枚青檀木发簪,还是她亲手雕的,自然是没有店里来的精致,她之前害怕师父会嫌弃简陋,现下见她没有不喜神色才心下稍安。   阿喵适时又在灵亦腿边蹭,地上铺有柔软的地毯,她索性就盘腿坐下,抱起阿喵在怀里,好好把自己的经历讲一讲。   “……在江南便听说不少当地门派欺男霸女之事,没想到回到这边却是听说有人污蔑我们通燕坊。就因为这件事,我便是在和安镇多留了几天,没想到这事却是真的和通燕坊有关……”   “休要再提这件事,”秋长老严肃地打断她的话,“这件事,不是你该管的,我们自会处理妥当。”   “为何?”   花姨也是这样说,没想到师父也阻止自己查下去,灵亦一时间有些委屈,她不过是想要为通燕坊做些事,为何两次三番受到阻力,难道这件事本就是通燕坊中的姐妹干的?   即使这样,也不至于连查也不允许查。   秋长老没有回答。   灵亦见师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询问师妹们道,“最近,通燕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若蕊听得好好的,突生这样的变故,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身边的师妹们,随口回答道:“没有啊,还是老样子,各堂的姐妹正商量着今年的粥铺,收留的小孩都有得到妥善的照顾……就是……”   “不要说了!多嘴!”   秋长老秀目瞪起,若蕊吓得低下头,一副认错的表情,手还抓着绮蓝的手。   灵亦仅仅看了一眼便低头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或许说到关键的地方,但是见师父对此这么反感,却是已然问不出口,只好等到和师妹们独处再询问了。   她们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若蕊见师父有些生气,而师姐也不敢说话,便挑话说道:“师父,你是不知道,我家师姐怀春了,先前我便见着她带了一个男子进了佳秀府,若不是我制止,说不定还会带进佳秀府给您相看。”   灵亦一听她这话,心道坏了。   果然她还未说话,映丝却是气得要哭了,“姐!你不是以后要娶我吗?我是新郎,你是新娘,你还收过我的聘礼!”说着就往灵亦怀里钻,惊得阿喵跳出灵亦怀里,叼着布老鼠走开。   灵亦只好抱着她,安慰道,“好好,等你及笄,我为你束发之时,就娶你。”   “我们说好的,你一定要记着这句话,”映丝哽咽着,手还紧紧地抓着灵亦的手臂。   灵亦疼并快乐着,她虽开心自家师妹还这样喜欢自己,却也头痛映丝现在还记得年少这件玩笑事,而且到现在还不没把新郎新娘分清。   看着这边灵亦安抚映丝,秋长老冷冷地说了句,“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若是嫁出去,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再进通燕坊。”   灵亦想要反驳,但仍不敢回话。   她却说起,“秋姨,你知道钱安市么?”   “你还想着这件事,”灵亦心里一凉,看来师父还是不允许自己查明这件事,却没想到她话音一转,又说道,“好吧,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带你去找她。”   “谁?”   “知道真相的人,受苦的人。”   灵亦心里一凛,难道真的是通燕坊的姑娘害死了钱安市,她又急又怕,有些进退两难了,但最终还是知道真相的心思占了上风,她便跟着自家师父往那处去了。   沿着长廊走到了一座灰楼处,这楼与山体衔接,用草木遮挡简直浑然一体。   “花木坊,”灵亦默念着这座楼的名字,想起先前花姨对自己的阻拦,心里明白三分。   “进去吧,”秋长老敲了敲门,却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敞开门,对秋长老耳语几句,又转头看向灵亦笑道,“小丫头们都长这么大了,小灵亦还记得你家雨姐吗?”   “雨痕姐,”灵亦面上虽是笑颜,心里却像是被塞入一把寒冰。   原来是她。   怎么是她。   年少时温柔对待自己的师姐同那个杀人凶手的形象合并在一起让灵亦难以接受。   她呆呆地随着师父和雨痕姐往楼里面走,脑内一片空白,惶恐地想要见到白飞白,这下她知晓为何那些大义灭亲的人会是那样痛苦,现在她整个脑袋想得除了不可能会是雨痕姐,就是若真的是雨痕姐,她应该如何为雨痕姐脱罪。   却是听见若蕊又惊又气的声音,“就是他,想要诱拐师姐的男人!”   白飞白?   灵亦惊讶地盯着靠在墙壁上的那人。   白飞白见到灵亦一行人后,却是尴尬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房间,但是他仍是保持面上的冷静,“灵亦,”再看她周围的那些人,年纪小的几个应该就是她的师妹们,而年纪稍大的美妇应该是灵亦的师父。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于灵亦来说,师父应该相当于她的母亲一般。   白飞白行礼道:“见过诸位。”   “这就是你看上的那个小子?”秋长老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数落道,“站没站相,长相也不端正,看起来也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灵亦连忙解释道,“师父,这是我同路的伙伴——白飞白。”   “量你眼力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白飞白不知如何回话,这时候无论如何回话都是错,灵亦赶紧转回正题问道,“雨痕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楼雨痕苦笑一声,“这事自我而起,也自我而终,终究是我的错事,还劳烦通燕坊名声受辱。”   “千不该万不该,叫我见着他。”   灵亦心念一动,想起二李子说过的那些话,看来话中那个苦命的妻子就是楼雨痕。   “我背离母亲的意思嫁与他,原想和他安安心心把日子过下去。他父母病逝,家中没有主事的,我就替他一力承担家务。却没想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先前读书赶考屡次不中也就罢了,没想到之后他还流连花楼赌坊,不归家。”   “久赌成瘾,我还不知道吗,便把他的钱都给收走,没想到他宁可借赌坊的钱,也要继续赌下去。”   “还把我和家产都给抵押在赌坊里了。”   雨痕姐说着说着,眼泪就往下掉,灵亦拿着手帕替她擦,几个小不点抱着雨痕姐的手臂安慰她。   白飞白突然问了句,“那,钱安市不是拿你和家产做抵押,为何你还好端端在这里?”   楼雨痕擦去眼泪,想到这里一副后怕的模样,言语中间带着恨意,“若不是那家赌坊就是自家的,我就真的被他卖去那种地方了。”   “好了,你还想问什么?”   灵亦谴责地看向白飞白,她着急着想要洗脱雨痕姐身上的罪名,却是忽略自己心中那一丝怀疑。   白飞白虽感觉有些不对,却是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小天使们(づ ̄3 ̄)づ╭~ ☆、分离   女人的眼泪怕是这世间最锋利而无形的武器。   只要一落下便像是沉淀在贝壳底的珍珠,一旦袒露出来必定是连同柔软的内里一同呈现了。   大家通常都是这样想的,却不知那贝壳把珍珠露出,即使取珠人取出珍珠后也会留下它一命,这样想来却是十足的聪明起来了。   楼雨痕把自己的不幸剖析了一番,说完就只顾着流泪,几个姑娘都感同身受,所有的矛头却都对上了在场唯一的汉子——白飞白。   白飞白站在一旁,本是无辜之人,却要受到其他人无形的谴责,好在他向来不在乎这些,对此无所谓。   反而他更加在乎的是案件本身。   “但你亲口告诉我,你就是那个点了钱安市穴位的人。”   “……是,但是我当时仅仅只想教训一下他,我们通燕坊的宗旨便是不得伤人,我又怎么会违反了?”楼雨痕整理一下情绪,虽仍是忍不住时不时抽泣几声,但是不再掉泪了。   灵亦主动站到雨痕姐的面前,为她抵挡白飞白怀疑的目光,“我相信雨痕姐,她从来都是不敢做这样的事,即使一只兔子,她也不忍心伤害,何况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丈夫。”   “对于婚姻,我虽未曾尝试,但是也曾听说:朝说白头,暮成仇,即使是平日温顺得如同兔子的女人,发起疯来也像是老虎一般。”   这样说未免也太过刻薄吗?   灵亦皱了皱眉头,“就事论事,你这样不是强行把线索往雨痕姐身上套吗?”   白飞白心生闷气,抱胸转过头不去看灵亦了。   这一回佳秀府,灵亦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先前虽说一心认定通燕坊中人不会是杀人凶手,还能够说服,而现在她就像是守卫家园的刺猬,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只要提到这种可能性,她便条件反射似的想要对付你。   白飞白本还想劝服灵亦,但是见一旁的秋长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几个小姑娘看自己也像是小偷,自然知道自己在此地不受欢迎。   心有不甘的他,即使认为对于这件案件还有疑点,几番想说话,都默默地咽下了嘴,最后仍是没有说出口。   他只好告辞道,“既然事情已经讲清,那我便先行一步,告辞。”   楼雨痕忙不就地行礼道:“这次私自将白大侠送来这里,实是我家下人自作主张,还望见谅,家中简陋又仅剩我一小女子,不便留客,烦请白大侠见谅。”   “好说,好说。”   灵亦赶忙道,“白飞白,你未走过这下山入林的路,我便送你一程,可否?”   这最后的问句却是对秋长老所说,她哀求地看向自家师父,见师父虽是冷哼一声却没出口反对,知道她是暗许自己,这才敢出门。   走在林间,两人许久都未说话。   还是白飞白先道,“你这次太不理智了。”   灵亦自顾自地走在前边,为白飞白引路,白飞白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比之前在和安镇的那段时间还要疲倦。   “是的,我这次没法站在旁观者公正看待。”   “就因为凶手有可能是你熟识的人?”   “是的。”   “明明,你知道她就是最有可能的凶手,她被钱安市背叛,因情生恨,这是凶杀案最常见的原因。”   “是的。”   “但,你还是要庇护她。”   “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允许你轻易下结论,这是你曾经对我说的,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   灵亦停下脚步,白飞白紧盯着灵亦的后背,他感觉或许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我不像你,白飞白。”   “白飞白,我不像你,即使身在锦堂,也可对那里的人事毫不在意,只要是为了查明真相,什么都可以放弃。我只要还是通燕坊弟子一日,还在佳秀府一夜,我就摆脱不了我的责任。”   灵亦握紧自己的双拳,她想到自己之前还觉得查案很有趣,心生成为一名探手的念头,现在看在是多么可笑的想法。   她咬紧牙关,硬生生把心中所想的最后一句说了出来。   “我想,我已经不想要知道真相了。”   白飞白原本只是想要说服灵亦,来继续查明这件案子,却没想到会在这儿听到她说这样的话。   好不容易找到了重要线索,难道这几天的心血都白费了?   “先前是你自己找上我,说想要一起来查案?”   “是的。”   他气愤极了,恨不得一拳把灵亦打醒,却又实在舍不得。   这一拳最终打在一旁的树上,近日来雪大,树枝上的积雪甚厚,一树的雪“咔嚓——”一下就往下落,大块大块地砸在灵亦和白飞白的身上,白飞白没有给自己加上护体内力,雪粒顺着微微没有扣严实的领口滑下身体,被身体里的热气融化成冰凉的水滴。   这就像是那女人的眼泪了。   冰凉的,没有感情。   白飞白想,但这眼泪确实是很管用的武器,灵亦不就是拜倒在这眼泪之下了。   “我还会继续查下去,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再会。”   事已至此,白飞白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话,便踩在雪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很快身影就湮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灵亦自他走时便一直没有抬头,半晌后,她才恍然大悟地从脖子里掏出了一把雪,拍到自己脸上,从皮肤下散发的热量一下子便被这雪抢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好冷。   她捂紧领口,朝着反方向行走。   白飞白灵亦要快一步,他回到客栈,便叫小二给他端上一碗热汤。   温度一上来,被冻僵的脑筋也活跃起来,白飞白虽是气愤灵亦出尔反尔,却又心知不过相识几天的自己在灵亦心中肯定是比不上通燕坊那些人。   即便是楼雨痕也该有和灵亦相识好几年的交情,这么想来,灵亦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白飞白心虽是这样想,暗自睡去,准备明天悄悄再找楼雨痕。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_(:зゝ∠)_ ☆、解开心结(二更)   “师姐。”   “师姐!”   “啊?”灵亦捧着暖暖的茶水,刚才她发了阵呆,没有听见绮蓝师妹和自己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你从树林子里回来,便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是在想什么,”若蕊戳了戳灵亦的腰,“难道还在想那个男人?”   她一想到这个心里就生气,自家师姐不但不帮着自己,反倒因为那个男人把自己给说了一顿,不帮自己人反而帮个外人,哪有这样的事呀。   “他就是贪图师姐年轻貌美,所以一见面就想要和师姐待在一块儿,就像是雨痕师姐的夫婿一样,一弄到手了,对师姐就会像是破旧的鞋,履弃之沟壑。”   灵亦心中好笑,为何她们一个个都认为白飞白接近自己是因为贪图美色?若是她们得知自己先一步主动接近白飞白,当时白飞白对自己还是爱答不理的模样,她们怕是会数落白飞白没有眼光吧。   其实,她到了江南之后才知道自己与寻常的汉人女子长得不同,知道对于自己这种有着胡人血统的姑娘,他们一般都是漠视的态度,这才懂得师父和师妹们对自己的珍视是多么难能可贵。   “白飞白,他是个正经的探手,你们可别瞎说。”   “哼,探手,我知道,那肯定是锦城锦堂出来的浪荡子,”若蕊说起锦堂就气不打一块出,“师姐,那可是我们通燕坊的敌人啊,你怎么可以同敌人做朋友呢?”   她说着却是要去告诉秋长老,让秋长老来和灵亦说。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去告状呢?”   灵亦也是无奈,这通燕坊千好万好,就是一直把锦堂当做宿敌看待这一点,让她觉得很别扭,和白飞白在一起还不觉得,可是和师妹们在一块儿就能感觉到想法的不同。   她见过很多事,也接触过锦堂的人,但是没一个像她原本印象中那样,是无力、蛮横、欺负妇孺之辈。   绮蓝拉住若蕊的手,映丝也对她说道:“若蕊,你先听师姐解释。”   “我当时本打算一个人来查明这件事,到头来仍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处开始查,后来遇上白飞白之后,他帮了我很多,我们一同沿着各种线索查到了佳秀府来。”   “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能力的探手,没有我他仍然可以查到现在,但是我若是没有他帮忙,现在还像是无头苍蝇。”   “我觉得那个人看起来就挺正经的,不像是戏文里的那些骗子。”   映丝这样说,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觉得自己说的很对,还点了点头。   灵亦在心里笑开了花,她摸摸映丝的头发,笑道:“是啊。”   这可怎么得了,小傻瓜还真的以为现实中的骗子会像是戏文里化成个小丑装扮,若是现在出去还不得被那些骗子给骗得精光。   “师姐!”绮蓝不满灵亦误导映丝,她微怒地轻瞟了灵亦一眼,对映丝解释道,“骗子是不会在脸上画红点的,师姐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呢。”   “啊。”   灵亦摸了摸鼻子,她想起白天时自己想要询问的那个问题,便开口问道,“若蕊,最近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吗?”   若蕊本来还因为刚才的事情,觉得怪别扭,不肯说话,在灵亦的好声规劝下才开口道,“师父知道了,姐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好的,好的。”   “就是我最近发觉师父心情好像不太好,几次都看见她和坊内其他几个阿姨在争吵什么,而且虽然师父不让我和你说,但是这段时间佳秀府里的确是出了不少事情,先是有其他堂的师姐……”若蕊避讳着映丝,小声地在灵亦耳边说,“和男子私奔。”   “这件事,看来就是师父为何对白飞白会是那样态度的因由了。”   灵亦叹了口气。   “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看见你身后领着一个不知底细的男子,心脏都被吓得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若是姐也像是那位师姐一样,和外边的男人跑了,那可怎么般才好?”   若蕊难掩脸上的担忧,怕是现在她还担心自己会被白飞白骗走,要和她说多少遍才能扭转她的想法啊。   “还有呢?”   “佳秀府经由我们通燕坊接收后,一贯是风平浪静的很,可不知道最近怎么了,出了好几场杀人案件,我们又素来与锦堂不和,这案子也不知道如何个解决法,我看师父也挺为这件事头痛的。”   “那天,便是由我来值班见到可疑之人,绝不手软。”   若蕊显然恨极了那些在佳秀府中捣乱的人,灵亦看她小小年纪便摆出这一副仇大苦深的神情,心疼起来。   这些事,本应由灵亦承担,只因为灵亦这些天不着家,便落在这些师妹身上。   灵亦心中忽然清明,看来在和安镇制造混乱的人必定同在佳秀府捣乱之人有不小的联系,解决这件事说不定还可以顺水推舟解决师父身上的难题。   再而,在灵亦心目中,雨痕姐虽是重要,但是救命之恩的师父和如同亲生姐妹的师妹们更加重要,她能为楼雨痕放弃追求真相,也能因为师父师妹们重新拾起自己的信念。   “你就乖乖的待在通燕坊里,像这样的事,自然会有师姐来为你们解决。”   灵亦最后在若蕊耳边说道:“记得不要告诉师父。”   这晚,师妹们难得见着师姐,心念着和师姐好好亲近一番,便都挤到灵亦原来的房间睡下,幸亏师妹们都是小体格,身子尚未长开,灵亦便多搬了一个大床给拼接起来,四姐妹勉强挤一挤可以睡下。   灵亦心中有事,拍着被子给师妹唱着安眠的歌谣,师妹们在这一拍一拍的节拍下安然入睡了,灵亦始终睁着眼睛。   她心中仿佛琢磨着白天楼雨痕所说的话。   就像白飞白所说,抛去私人情感,楼雨痕的确是最有可能杀害钱安市的那个人,但她仍是不相信会是雨痕姐杀死的那个人,但事实上由不得她不信。   灵亦见师妹们都睡熟,便停下手,轻手轻脚地爬起身,或许是她早就料想到自己会这样做,身上的衣物还是完好,只需要把头发随手用簪子一扎便好了。   推开窗,窗外吹着寒风,风虽是冷的,但是灵亦的心却是火热。   或许她也是对白飞白有着愧疚,但是现在她却是能够兑现她先前的承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大家,爱你们(づ ̄3 ̄)づ╭~ ☆、再问楼雨痕   灵亦等在门口,她敲过门了,能听见门内有女声应道,“谁?”   “雨痕姐,是我,灵亦。”   不一会儿,楼雨痕打开门正看见仍是笑着的灵亦,心道深夜前来恐怕来者不善,但是她面上不显,仍是灵亦妹妹的亲亲热热连声叫着。   灵亦虽是笑着,但是却在暗自细细端详这个许久不见的姐姐,她解开心结,拂去眼中蒙蔽自己的灰尘,就从她细微的举动中发现她很紧张,并且一直都在警惕着自己。   “小灵亦,都这么晚了,来姐姐这边干嘛?”   “好久不见雨痕姐了,心里甚是想念,便跑过来和姐彻夜促膝长谈来着。”   “我原本也是想叫你来聊聊天,但是以为你会被那群小屁孩缠着不放呢,便不和她们抢了。”   面对许久不见的姐妹这样的态度也太冷漠了点,灵亦心有些不快,但转念一想自己深夜前来打扰,也算是惊扰了她的睡眠,再加上等会儿要问的问题,她也就淡然了。   进屋之后,灵亦拉着楼雨痕的手,却是转而问起自己不在佳秀府时她的生活。   “姐,我一直在外,就连你的大喜之日也没有赶来,真是遗憾。”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现下想来,到成了我噩梦的开端。”   灵亦直视楼雨痕地双眼,“人都要往前看,姐这么好,一定会遇上心仪你对你好的良人。”   这句是灵亦的真心话,当日听二李子所说,只是感觉钱安市人性子不好,并无太大感触,但是把那故事中的妻子代换到雨痕姐身上,灵亦情不自禁心怜起楼雨痕来,甚至生出那人死了才好的心思。   这就是亲疏之分。   但是灵亦与楼雨痕之间还夹着师妹和师父,如今是犯到了灵亦最最重视的几人身上,那楼雨痕如何也是不再重要了。   “人性本薄凉,”楼雨痕低垂着眼眉,神色黯然地感叹,“这样的事,我是受过一次后,再也不想再受了,哪谈什么下次不下次?”   “□□如同花火,当日同你你侬我侬,他日便是回头看你一眼也嫌麻烦。”   “那,雨痕姐……”心想时容易,话到了嘴边,灵亦又是犹豫起来。   “怎么?”   灵亦硬着头皮说道,“我诚心问你,请你也诚心回答我。”   没想到她的话才到一半,楼雨痕便了然地说道,“是关于钱安市那件事吧。”   灵亦却是感到有些歉意,“抱歉……”   “你不用和我说抱歉,我知道你心里总会有些怀疑我,我不怪你,”楼雨痕表示理解,她的神情淡淡的,似乎那件事并未发生在她的身上,灵亦未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异,心里猜想或许她是真对钱安市心寒至极。   “雨痕姐,我也想信任你,但是我更想知道真相。”   “说不恨那人是假的。他离开的那一天,我还在家等他,没等到他人,却是从下人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我恨他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了他的皮。可是恨过之后还能怎样了,我不想和他闹到血溅三尺。”   血溅三尺!   灵亦连忙问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一剑杀了他,毕竟他这样对你。”   “他的血太脏,我不想污了自己的手。”   楼雨痕这话说的并不咬牙切齿,但是灵亦无端从中听出一股寒意,她却是想到一种可能性,忍不住问出口。   “那天,姐是想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活活冻死在雪地里吧。”   “……”   楼雨痕没有回答,但是她的沉默便是代表了一种默认,灵亦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她选择信任楼雨痕的话,即使她的话仍是没有佐证。   “姐,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他死了也罢,没死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楼雨痕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悲凉之意,看得出她在自己与钱安市之间的感情纠葛中耗尽了自己的勇气。   不管是热恋之中,还是之后,雨痕姐都是付出更多的那一个,长久看不到获得希望的那一天,她也累了。   灵亦自觉得自己今晚的行为剥下这位姐姐心中的伤痕,没有资格来安慰她,起身告辞道,“我知道,姐,告辞。”   楼雨痕嘴上虽未说些什么,但是一而再再而三提起这件事,还在深夜前来打扰她的睡眠,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埋怨灵亦的,也未尝挽留灵亦的意思。   灵亦出了楼,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就连步子也轻快起来。   一行脚印蔓延至树林间,灵亦这行程不像是回自家楼,反而像是要去佳秀府。   找白飞白?   当然不是,她不过是想去和安镇,去检查那具尸体,她定心向白飞白证明自己的说法没有错,以及向白飞白道歉,今晚这一轮谈话确定楼雨痕虽然没有直接杀害钱安市,但她的确有害钱安市之心,有参与其中的极大嫌疑。   本想要找到白飞白一起去那里,她一想起自己不久之前还在这树林和白飞白说了那样话,就不敢前去见白飞白了。   “我想,我已经不想要知道真相了。”   说过这样的话了,她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见白飞白呢?   总要先做些什么才好意思去找白飞白,她抱着这样的想法走在入林的路上,不多久却是从树林里走出了个年轻男子。   他捏了捏自己的脸,活动了下脸部肌肉,但是不管怎样表情总是特别奇怪别扭,这人正有着与白飞白极其相似的面容。   “等下一定要绷着脸,”他索性放弃,而是暗自嘀咕了一句,便径直往佳秀府城门走去。   离去的灵亦不知道的是,还未过去多久,又一个年轻男子走入这处树林,正是她白天见过的白飞白。   他一闪身,上了楼梯,走至白天来过的那座小楼前,轻轻敲了三下门。   不一会儿,楼雨痕果真走了出来,她一开房门便把白飞白拉进房门。   “灵亦,又怎么……是你,白天见过的小伙子,”她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嘴角却是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眼角也往上挑,不似白飞白白天见她的模样,这样的楼雨痕十足魅人,她这幅模样却是令白飞白想到他之前见过的一人——大家姐。   “来这儿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通燕坊最不欢迎的就是男人吗?特别是你这样深夜来到姑娘房门前不怀好意的男人,”她眼波婉转,使着手指去戳白飞白的胸膛,嘴上虽是说着这样的话,面上表情却丝毫不是这样说的。   白飞白自然知道,他便是白天楼雨痕偷偷暗示才会到这儿来的。   为何楼雨痕会暗示自己晚上再过来?   白飞白在客栈百思不得其解,唯一想到却是自己这一身衣服,象征着锦堂弟子身份的这一身衣服。   “我知道,”白飞白把揣在怀中的锦堂令牌拿出来,在楼雨痕眼前晃了晃,果然看到楼雨痕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难道你真的不欢迎我?”   “所以我说我讨厌聪明人,”楼雨痕见白飞白亮明身份,放下心来,也觉着他无趣,带着他往里边走,“进来。”   “说,锦堂又有什么吩咐,我这个小女子可是很忙的,”她又坐回那座椅子上,翘高了腿,放松地端着茶喝了起来,这种动作明明粗俗至极,但是在她做来却丝毫不觉粗俗。   “忙?忙着忽悠自家人?”白飞白嘲笑道。   “哼,自家人?她们真的当我是自家人?笑话,这话就能忽悠你,不久之前,灵亦小妹妹还来这里走了一遭,话里明里暗里都是在拐着弯怀疑我,”楼雨痕话语间净是冷漠,“我们可别走太近了,若是被她们看出什么端异,那就麻烦了。”   白飞白不知她话中的麻烦是指什么,他回答道,“她们不会怀疑你的,只要你身上还保留着通燕坊弟子这个身份。”   “所以说那些女人就是虚伪,我明明被那男人伤得不轻,却不允许我明着报复回来,我只能小小惩戒他一下,不能亲手砍了他。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想到找你们帮忙。”   “嗯。”   白飞白心道,原来是这样,钱安市果真不是她杀的,但和她杀的也相差不远,不过是她借了锦堂的手杀害那人,就是不知道她是应下锦堂什么要求,锦堂才会出手帮她这一把。   难道是铁凯贼喊捉贼?   容不得他多想,那边楼雨痕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所以,你说吧,锦堂还需要我做什么。”   “你只需要继续做好你的事。”   “这个自然,想必你已经看到不少结果了,既然你们答应我的事做到了,我也不会忘记你们要我做的事,但是灵亦这小妞十足烦,会不会叫她真的查出些什么?”   “结果?”   “就是……等等!你竟不是锦堂派来与我联络的人!”楼雨痕马上察觉不对,一声利呵,“好啊,小贼,胆敢骗老娘的话,给你熊心豹子胆吃!”   她却是马上扑向桌上架着的那柄剑,向白飞白刺去。   白飞白不想与她缠斗,一心只想出房门,找灵亦去,早就飞身掠向门口。   那楼雨痕也是过惯了舒服日子,许久不练武功了,真让白飞白逃走了,气得她咬牙切齿摔了杯子。   忽然她灵机一动,大开房门,大喊道:“来人啊!有贼子!”   这一声喊惊得山上小楼灯光骤起,人影幢幢。   白飞白寻灵亦无果,只得下山另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_ ☆、再查男尸   在这边,雪飘一夜,便可以集起三寸多厚的雪层,雪未下的时候,风也停了,风雪风雪到像是一对情侣,总是一起出现,相依相伴。   灵亦苦中作乐时想到,幸好今晚还没有下雪。   这或许是她唯一值得安慰自己的地方。   昨日天晴,今日也无雪,官道上倒是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但是通向和安镇的乡道却是积满了几寸的雪层,早晨出来时她和白飞白骑着马,倒是不觉得艰难,但是等到现在她一个人独行,才深刻体会到雪层的威力。   雪太厚,她穿着靴子使上内力,还是有一种举步维艰的感觉,若是换成平常人光把自己的腿从雪里□□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之前驾马在上边跑还不觉,灵亦现在担心有没有冻着马的蹄子。   使用内力散出的热量,融化了冰雪,浸湿了灵亦的裤脚,她只得时不时停下脚步,站到路边少雪的空地,用内力将裤腿和靴子烘干,才可继续赶路。   夜间乡道上空荡无人,灵亦有些怀念与白飞白同走的早晨。   她只得加快自己的脚步。   到了和安镇,她径直便去了锦堂,轻敲数下房门,一个彪形大汉打开了房门,一见是白飞白,皱起眉头冷声喝道,“你还来这儿做什么?不是说过不用再查下去,我已经写信叫来锦城的兄弟,他们自会接手这件案子。”   铁凯,和安镇的探手。   “我来这儿,当然是为了检查那具尸体,”灵亦道,她模仿白飞白的声音惟妙惟肖,铁凯没有看出端异。   “要不是我已答应你,我真想……”他不耐烦地说道,甚至都没有细细打量灵亦,真让灵亦给混过去了,“你怎么直接去殓尸房,我不是给了你的钥匙。”   钥匙?   灵亦哪有什么钥匙,“你这话像是要把我赶出去。”   “我这儿从来就不欢迎你,”铁凯冷喝道,“原因你还不懂?少给我装傻,快进来,检查完就给我赶快滚。”   白飞白原来这样不受欢迎。   灵亦有些诧异,但一想他那个性子又觉得这倒是符合常理,毕竟不是所有的人性子都如同自己一般不在意那些话。   白飞白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他人还是很好的。   她走进屋里,便见一少年穿着单薄,站在天井的风口处。   她想,或许白飞白认识这人,还犹豫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却见那少年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大汉一眼,转身走回房间去。   铁凯不耐烦地引着灵亦往里边走,走廊狭窄,她可以闻到浓烈的酒味。   铁凯把殓尸房的锁打开,把灵亦往里边一推,“在里屋,你自己去看,快点检查完。”   “嗯。”   灵亦只觉得他手劲虚浮,却想到白飞白,明明都是锦堂的人,差别怎么这样大呢?   再一想到,白飞白多年之后也变成这副糙汉子模样,就想笑。   她便带着这种愉悦心情走进了殓尸房里间。   移开玉棺,她首先看的便是那个点穴的痕迹,果然如同白飞白所说,鼓胀至现在还未消散。   她检查男尸的四肢关节,也和她在路上思考的一样。   灵亦心想,这个关键的伤口应该在微小的地方,要不然也不会让白飞白检查了两遍,还未找到。   细微,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大概是像耳后、太阳穴之类的位置。   灵亦翻找了许久还是未找到。   难道是发间?   她正准备检查发间的时候,却是听见隐约有人声从外边传来。   她心念一动,往殓尸房门口看去,正对着铁凯和三个不认识的男人。   大概是铁凯所说的,锦城来的兄弟吧。   铁凯见白飞白从殓尸房出来,忙解释道,“各位兄弟,这是之前负责这件案件的探手——白……”   其中一个探手一见灵亦便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不等铁凯介绍完便朗声道,“白飞白,许久不见,你还是那副气焰嚣张的模样。”   白飞白认识的人?听他这语气可来者不善。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灵亦抱胸而立。   其他几个人听她这话,倒是笑了起来,一人揽着那个探手笑道,“我就知道,眼高于天的白飞白怎么会记得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名姓。是吗?日发兄。”   他言语间也净是挑拨之意,被称做日发兄的探手看向灵亦的表情更加不善了。   其他人笑得更欢了。   “白飞白,你就能嚣张这么几天,等你回到锦堂,有你好看的!锦堂第一探手,却连这小小案件都不能解决,还得向锦堂的兄弟求助,看你还有没有脸回锦城!”   “虽说白兄你在锦堂是有名的探手,但是到了现在的,这件案子由我等接手,你便先回锦城等消息。”   “是啊,是啊,这些天白兄辛苦了,这件案子就不需要你插手了。”   灵亦听他们说这么大一通,早就不耐烦,当即开口打断他们的话,“你们说完了没,说完了,我便先走一步,告辞。”   “唉唉,先别走啊,我们的天下第一探手,”那位日发兄过来推搡灵亦,“我等刚到此地,毫不了解情况,烦请白兄为我等讲解案件,是不是?”   “是啊,是啊。”   灵亦却有些看不过去,她在通燕坊的时候,虽姐妹之间有着比较之心,但是从未遇见这样的事,却是气不过白飞白被他们这样嘲笑,原本想要早些脱身的想法消散,她转身道,“既然你们求我讲解,我便讲解一二。”   “对于你们,我还是需要讲解得稍加详细,免得有些人说听不懂,毕竟猪听不懂人话。”   “你!当锦堂除你之外无人了么!”   靠得最近的探手愤而拔出武器来,其他两个对视一眼也准备攻了上来。   “报上名来,我手下不输无名之辈。”   “赵日发,记住你大爷的名字!”   “于宏,张远航,前来向白兄讨教一番。”   那一位从身后解下一个长柄物件,却是把刀的样式,灵亦是见过与这刀相似的几柄刀,不说久远的时间前,光说最近遇见的锦堂探手——白飞白便是有一把这样式的刀。   好在他知道分寸,没有把刀鞘解下。   这刀在锦堂是人手一把吗,灵亦心中想道,但是她丝毫不敢松懈,因为这样的刀在其他的人手中还有两把。   这武器对于高手来说是锦上添花,对于不会武功的人来说也不是累赘。   俗话说:乱刀砍死英雄,就是这个道理。   “白飞白,拔出你的刀。”   “就你们三,还不配我拔刀,”灵亦看着这几把刀,她的目光丝毫不惧,但也带上几分谨慎,“来啊。”   身前两人将两刀架起横着扫向灵亦,身后那人见此也是用手推着刀鞘扫向灵亦。   这是想要斩断我的腰吗,她平地腾空,脚尖踩在刀鞘上,借力往一旁跳去,她脚尖使了气力,于宏的刀便被她这一用力砸到了张远航胸口,直砸得他眼冒金星,捂胸吐了口血。   “张兄!”   于宏大怒,在手上附着内力,刀连带着刀鞘向灵亦砸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于宏大喜,刀鞘砸中了?   他正想乘胜追击时,只见灵亦一手抓住砸来的刀鞘后退三步,又反身借着那诺大的冲力持着刀鞘直刺于宏的腹部,刺得他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捂住腹部。   这时,赵日发见灵亦招式有机可乘,便由上至下一道竖劈划出一条匹练的白光劈向灵亦,“去死!”   他这刀不觉间已经解下刀鞘,想是生生要致灵亦于死地。   “赵兄,不要!”   却见灵亦如同身后有眼睛,侧身避开那道致命的竖劈,后退几步,飞身就是一脚,把赵日发踢向武器架,武器“轰隆”一声掉了一地,赵日发倒地半天没有出声。   灵亦这一脚用上了内力,想来是被激起了斗志,她站在原地又出声嘲讽他们。   “就你们这身手,我单站在这里让你们打也打不着。”   “有本事你就不要躲!”   “你当我傻啊。”   伤得较轻的于宏和张远航两人,抓起手边的武器又攻了上来,但他们武功本来就不及灵亦,再加上又受了伤,灵亦轻易躲避开他们的招式,随手还了几掌给他们,还能一边与他们对招,一边嘲笑他们。   久而久之,他们也懂得灵亦一直就是在戏耍,停下手上的动作,其中一个冷静些的拉住好不容易起身,还欲打上来的赵日发说道:“赵兄,别打了,我们打不过他,”他又转头对灵亦道,“白飞白,既然你已经得知此事现在由我们接手,便不要再戏耍我们,把大概情况告诉我们,你赶快回锦城复命。”   灵亦看向一边默不作声的铁凯。   “本该我继续查下去,好吧,看在同门的情分上,我便提醒你们几句。”   “现在多有疑点,最好不要妄下定论,若是想要知道真相便多检查他背部的那个过于明显的点穴痕迹。”   她说完也懒得与他们纠缠,推门离开,离开前还能听见门内那三人在讨论自己。   “怎么一会不见,白飞白的武功怎么高了这么多?我记得我们之前还和他战得不相上下。”   “看来他武功又精进了,真是个怪物!”   好险好险,竟然没被发现,灵亦笑了笑,准备去找白飞白,一起把男尸偷出来,送上锦城去。   白飞白可不准怨我,我已经帮他出过气了。    ☆、受伤   灵亦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一日之中最黑的时段,   但过不了多久天便要亮了,灵亦想反正不过这么长的路程,也没必要去客栈休息了,直接去佳秀府找白飞白了结这件事便好了。   她在酒肆里坐了会儿,等天稍稍有些亮度时,便动身上路了。   等出了和安镇,灵亦却是察觉到了不对。   她听见细微的像是鞋底碾压雪花的声音,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把树枝掉落的雪花声错当成了这种声音,但是等到她再三听见这种声响的时候,这才确认果然有人一直在她身后紧追不放。   看这轻功,看来与之前遇上的脏老头不相上下。   可不能连累了白飞白,灵亦知道或许是因为自己在锦堂的那番话,又或是那番教训人的举动得罪了那三人顶头的老怪物。   怎么一下子就得意忘形,这下不就现世报了,灵亦埋怨自己一番后,未露出惊慌的神情,而是悄然改变了路线,往松树林子那边去了。   等到了树林子边缘,她回头朗声道,“出来吧,老前辈。”   “嘿嘿嘿,女娃娃不仅身手好,耳力也不错,”一道白影闪过,直插在雪地上,那人便稳稳地站在刀柄,穿着锦堂经典的灰衣,身材虽不高大,但是稳健有力,除去全白的头发就是个壮汉形象。   “老前辈,”灵亦一见他,便向他行了一礼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女娃娃挺聪明的嘛,”那人笑了笑,“那女娃娃来说说,你得罪了我什么?”   灵亦道:“是教训戏弄了您那几个徒弟?”   那人摇了摇头,“不不不,那几个窝囊废可不是我的徒弟,他们若是我的徒弟,早就被我赶出师门了。所以就算你教训了他们,对我而言也没有影响,反而乐于成见,”言语间显然看不起那三人的言行举止,连带着也嫌弃了一番那三人的师傅。   不是因为教训那三人的原因,看来真的是由于自己一时多嘴了。   灵亦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没有透露出那些线索,也就不会招致这一番事情,但她面上不显,反而疑惑地问道:“那是?”   “你不该多管闲事,”那人抱胸而立,“或者说这件闲事,你自己管也罢,就不要拖别人下水了。”   灵亦仍道:“晚辈不知您所说的闲事指的是?”   但她又明白,这恐怕是白飞白的师父。   那人懒得与她多说,压低声音,目光像是淬了□□似的直勾勾地紧盯着灵亦,“离我徒儿远一点,不要再插手这件案子!”   现下牵扯到了白飞白,灵亦却是不自觉心中有些气愤,既然他师父一直在暗处看着,为何不制止那三人对白飞白的侮辱?   而且在灵亦看来这件事发生绝对不只是一次两次了,要不是他们也不会如此嚣张地当面便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不就是看着白飞白懒得与他们计较,白飞白的师父也不管这些。   灵亦义正言辞地说:“若是说晚辈错了是教训了那三个窝囊废,晚辈倒也心甘情愿,但是若是扯出什么不知名的徒儿,给晚辈强加罪名,晚辈可是不同意的,”“再说这案子既然与我通燕坊有关,那晚辈还真就得查明真相不可了。”   那人原以为灵亦只需要吓一吓,便会乖乖地听从自己的话,他没想到灵亦会如此硬气地拒绝,许久没有被人下过面子的他颇有些气恼。   他冷喝道:“你这小女孩脾气不小,还牙尖齿利,像极了你们通燕坊那群女人的德性,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不要再插手这件案子了!”   灵亦反问:“若是我不呢?”   “那就怪不我心狠手辣了!”   说完那灰衣人就是一掌袭来。   他脚尖一点,便向着灵亦方向掠过来,像极了一只灰扑扑的咕咕鸟,他身子如同漂浮在空中那般轻盈,手掌也看似绵若无力,那一端的灵亦却是感觉寒毛直立,心道不好,但是眼睁睁看着他这一掌落到她的腹部。   力气突发,把灵亦击退了十余步,方才卸下剩余的气力。   在灵亦眼中,这人出招时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但是灵亦就是无法动弹,他的招式是避无可避的。   无解招式!   “你还倔吗,女娃娃,这不过是我五成功力,若是你继续和我倔下去,下一招我就不会只用五成功力了。”   灵亦捂住腹部,擦去唇边的血迹,她拿下背后被布包裹着的剑,拿下剑鞘。   或许这将是我最后一次使用这把剑了,她目光柔和地看着这把剑,复而转头持剑而立,大喝道,“不!你不配做一个师父!”   说着便持剑直刺向那个男人。   “你!”那人听她此言又是怒火燃起,又是一掌拍飞灵亦,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灵亦倒在地上,半天才有气力起身,却是喉口一腥,被她硬生生咽下去,她拿起掉在地上的剑,直盯着那人,一字一顿。   “我知道你是白飞白的师父,但在我看来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师父!”   “你懂什么!小丫头片子!”   那人大喝一声,几掌接连,灵亦身体像是没有重量的雪花,飞速后退,直至撞倒一棵松树,方才停下。   灵亦几口血吐出,眼冒金星,仍是坚持继续说下去。   “你放任锦堂众人欺辱白飞白,使得白飞白对锦堂离心!”   “住口!”   又是几掌。   “你叫白飞白来办这件案子,却不给他应有的助力,就是为了让他认清世事,摧毁他的本心!”   那人拔出插在地上的刀,对着灵亦又是几刀。   他善存理智,下刀处皆是不至死的部位。   “我都是为了他好!若不是你!这本就是他应走的轨道!”   灵亦身上毫无气力,瘫软在地上奄奄一息,甚至无力躲避他的刀,但她仍是继续说着。   “你知道吗……白飞白……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他的师父,这说明……”   “住口!”   灵亦在血色中微笑。   “他也根本不把你当做师父看待……”   “啊!”   那灰衣人被灵亦彻底激怒,正要一刀砍下之时。   却听见林边有人笑着说道,“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我家女娃娃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我这个做长辈的,就替她向你道个歉。”   灰衣人一下迟疑,便见面前的灵亦小姑娘却是被一人掠走了。   “你是谁?藏头露尾的,给我出来!”那人杀红了眼,使着内力大吼道。   这吼声,震下了林间一片雪,雪花飞舞间,渐渐露出了几个人影,正是老爷子,脏老头和他抱着的灵亦。   老爷子看着灵亦浑身上下的伤痕,接连叹气,脏老头几指封了灵亦身上几个穴位,才把她流下的血止住,灵亦恢复意识又服下老爷子给的伤药后,气色稍好,也能和老爷子说说话了。   她努力牵动自己的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老爷子……你怎么来了。”   “还有我!还有我!”脏老头说道。   “脏老头……谢谢你……”   “女伢子,你还好吗?”   “老爷子不用担心,我就是面上看起来吓人,其实一点也不严重,”说着灵亦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她一直强撑着不倒,做出要强姿势,其实之前那人拳拳到肉,毫不留情,早已经伤及她的内里。   她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老爷子连连叹气,“脏老头快把灵亦小姑娘送回木屋里吧。”   脏老头点点头,几跳便消失在松林间。   老爷子这才回头,冷笑道,“现在,我们再来解决你打伤我家女伢子的事情。”   灰衣人恢复理智,忽然察觉到不妙。   “阁下是?”   老爷子道:“我嘛……无名无姓的一个无名小卒,可当不得你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断刀——薛睿博一声阁下。”   和安镇,松树林,难道是?   灰衣人惊异地说道:“您难道是……林老先生?”   老爷子道:“林某不才,当不得你这一声阁下,又一声先生的,就劳烦你手下留情放过我这女娃娃。”   当真是林老爷子,曾经名震锦城的林老爷子,今天惹上林老爷子也算他倒霉。   虽是这样,薛睿博仍是强硬说道,“既然是林老先生求情,我今日自当留情,不过若是女娃娃再接近我家徒儿,我纵使留情,我这柄断刀也留不了情面。”   忽然他手上一松,却见那脏老头拿着那把沾满灵亦鲜血的刀,站在高高的松枝上,乐得手舞足蹈。   “这就是那把断刃刀?有趣,有趣!留给脏老儿做个纪念吧。”   薛睿博向那边遥遥行了个礼,说道,“脏老爷子。”   若是不知林老爷子还可以理解,毕竟他许久不在江湖里出现,但是谁人不知脏老爷子,一个喜怒无常,偏生武功奇高的疯癫老头子。   那脏老头拿断刃刀在手把玩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趣,把断刀往地上一丢不管了。   那薛睿博一句话重话也不敢讲。   “你走吧,我这儿不留你,不要再来了。”   脏老头也不再疯癫,说道:“灵亦女娃娃是我哥要保的人,你断刀不留情,我脏老头不介意再让它断上几分。”   薛睿博先前不过是看在这两位是老前辈的份上才说这么多好话,见老爷子不给他面子,一贯霸道的他责问道。   “脏……张老爷子,好啊,你们二位是想要以势压人?”   脏老爷子笑着说道:“是啊,就像你先前对我女伢子那样。”   薛睿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放下句狠话,飞身拿起断刃刀,转身离开这儿,。   “哼,既然如此,今日便放过她!”   老爷子跳下树,准备回林间木屋去,脏老头儿却还待在树上。   “脏老头,不回去?”   “林哥先回去看看小孩儿,我去去就会。”   他面上兴奋,跃跃欲试。   听他这样说,老爷子也不管他,径直往林间走去。   脏老头在林间几跃几跃,不远间可以看见一个身影。   他骤然加快脚步,赶上那人,一脚把那人踹下树。   “老爷子,你这是?”   “我来找我的刀啊。”   “咦,这不是我的刀吗?”脏老头指着他腰间挎着的那把断刃刀,一把拔下那把刀,抱在怀里。   那老头摇着头说,“你怎么偷走我的刀了?”   “老爷子,这是我的刀,您老记错了。”   “是你的?”脏老头疑惑地看向他。   “嗯。”   “才不是呢,是我的!”脏老头面露凶色,“你这个偷刀贼!”   说完他便是几掌把薛睿博往地上轮。   薛睿博这下可知道灵亦刚才的感受了。   无法反抗。   轮完还不算,脏老头又是拿着刀,像是在玩耍似的往薛睿博身上捅,刀刀捅在灵亦相同的伤痕位置。   边捅还边说着,“捅死你这个偷刀贼。”   捅完了,脏老头把刀往一旁一插,嫌弃地说道:“脏死了,不要了。”   拿雪擦了擦手,脏老头像是他来时那样,几跃跑开了。   薛睿博躺在雪间,喘着气,许久才艰难地起身离去。    ☆、讨论   灵亦醒来时,仍觉得自己头晕晕乎乎的,或许是由于之前失血过多。   老爷子一听见声响便走过来,惊喜道:“灵亦女娃娃,你醒了?”   “劳烦老爷子担心了。”   “好说,好说,你醒了就好,”老爷子坐在床边,给灵亦手掌上放上一杯热水,“润润嘴唇就好了,可别大口喝了。”   灵亦乖乖的捧着水杯,点点沾水润润嘴唇。   老爷子眯着眼睛,给灵亦掰着松子,“你怎么惹上这人了,你可不知他可是个大杀神,那把断刃刀便是杀人太多才会断裂的,久而久之倒也就成了他在道上的名号了。”   灵亦回答:“我有个同伴便是他的徒弟。”   老爷子沉思一会儿道:“断刀就只有一个徒弟,是叫白飞白的小伙子,听说很受他的器重。”   灵亦不甚开心:“虽是如此,但是他也未免管得太宽了,不过是他的弟子,为何像是他的孩子一样管着,就连交友的权利也要局限?”   “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听说那孩子是断刀的友人临终前托付给他的,自然是要比一般的弟子看重不少。”   灵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老爷子掰开最后一颗松子,拍了拍身上的碎屑,起身道:“你好好的在我这儿养病,不出去惹乱子,我就安心了。”   “这松子是今年林子出的?哎,还是软热的,是在炉火旁煨了小会儿吧,多送我些,”灵亦捡着松仁边吃边说道,“老爷子,不过,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还有些不适应呢。”   “你真是,要我骂你心里才舒服吗?就这么多了,爱吃不吃,”老爷子也捡着松仁吃起来,“你这个女伢子怎么容易惹上事呢?劳烦我这大晚上的还有从被窝里跑出来一趟。”   一阵寒风,却见脏老头偎在炉火边暖着手,“就是,就是。”   灵亦微微一笑,“脏老头回来了。”   “今天真得谢谢脏老头了,若不是他,我今天真得被那人给杀了。”   灵亦现在想着也觉得后怕,当时为何会鼓起勇气去激怒那人的,到现在真的不敢想象,若是老爷子和脏老头没有及时赶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她此时真心实意感谢起脏老头。   活着真好!   脏老头笑呵呵的咧开嘴,露出一口乱七八糟的酒糟牙,“好说,好说,灵亦小姑娘,脏老儿刚才去给你出气了,他怎么动你的,就怎么还回来了,你开心吗?”   他怎么动我的,就怎么还回来了。   这话是脏老头所说,那就一定错不了,估计连伤口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样。   虽然灵亦未想过报复,但也知道江湖之中最为常见的莫过于寻仇,不过是你来我往的事,今天被你欺辱,明天找回场子也是应当,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兴起报复的快感,倒是放宽心些了。   “谢谢脏老头。”   脏老头笑眯眯地说道,“不行,不行,脏老儿不要口头上的感谢,要手头上的感谢,”他说完,还作出喝酒的模样,生怕灵亦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灵亦笑道:“好了,两位爷爷,灵亦改日必定带上好酒来报答您二位。”   “一瓶可不行,起码得这个数的好酒,”老爷子也跑来掺和着说道,他比出十的手势。   脏老头一看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又摇了摇头,道:“起码得这个数……的两倍。”   灵亦无奈地笑了笑,“好好好,都依你们。”   这两个酒老爷。   她却突然想到,白飞白现在在做什么?   只是她身上的伤过于严重,至少也得养个几星期,才能出门。   这边命大的薛瑞博虽是受了不小的伤,但是耐不住他内力深厚,封住穴位之后还能坚持走回锦堂,但等他敲响房门身体也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门前。   “又是谁啊,”铁凯把门推开,门前没人,他口中骂了一句,正准备关门时,们被什么东西抵住,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灰衣人,“锦堂的兄弟?喂,你醒醒!”   他抱着薛瑞博到了自己房间里,小心让他躺在火炕上,为他解开衣领,但是剩下的衣服难以解开了,因为这些衣服不但被割成条状,还与鲜血纠缠成块。   “怎么牛了这么多血?真是作孽,谁伤了这位锦堂的兄弟。”   铁凯一边拿剪子为他处理衣物,一边大吼道,“阿荣!鬼伢子给我滚出来,给老子烧点热水来!这里有个锦堂的兄弟受伤了!”   于宏三人正在殓尸房检查那具男尸,忽然听见铁凯的声音。   锦堂的兄弟?   他们对视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准备去前边看看。   一见炕上躺着的那人,三人大惊失色,“薛长老!”   薛瑞博的眼皮几跳,眼见着他快要醒来了,赵日发把铁凯一把推开,挤到薛瑞博的跟前,激动地说道,“薛长老,你身体还好吗?”   他却是不知薛瑞博其实一直都醒着,把一切都感知在心里,只是浑身没有气力不能动弹,不能教训这三人,再加上往日一贯是教训别人的他今日被脏老头教训了,还没有胆量教训回来,心里怎么不气闷。   他积攒仅剩的气力,开口骂道:“给老子滚开点,碍事!”   那三人也知道是在说自己,一个两个摸摸鼻子走到一边去了,只有赵日发没有眼力价的,还在啰啰嗦嗦地讨好这薛瑞博,“薛长老,你还舒服不,要不让弟子给你擦身子。”   真是个二虎吧唧的玩意!脑子被门挤了啊!   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人又站得更远了些,生怕赵日发把这股傻劲带到自己身上。   却听铁凯一把挥开赵日发,说道:“让开点,让我给薛长老把剩下的衣服剪掉,要不然等血彻底干了,就粘在皮肤上,弄不掉了。”   于宏也看不过眼,一把拉住赵日发,“我们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要给薛长老惹事。”   “不就是剪个衣服吗,我也会啊,”赵日发还想要在薛瑞博面前表现,却不知道他的行为早就在薛瑞博心中标上傻了八叽的标签。   不一会儿,阿荣端着热水也过来了,铁凯把薛瑞博身上染血的衣服都清除干净,拧干帕子给薛瑞博擦身,那帕子几乎还是一沾上薛瑞博的身子就是一层血色,费了好几盆热水,老大劲才把薛瑞博浑身的血痕都擦干净。   便见他身上纵横全都是刀伤,所幸没有一道在要害处。   铁凯看着都咋舌,“大兄弟,你这身上的伤可真要命啊。”   “还好,没死,”薛瑞博翻了个白眼,血被擦干净,身上爽利了不少,他也有些气力说话了。   “那,我给你擦药。”   “三个小兔崽子那里有些好药,你拿他们的过来。”   赵日发一看提起自己了,忙说道,“对,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马上就给长老拿过来。”   铁凯给薛瑞博身上擦好药膏,裹上纱布,又为他换上新的里衣。   “给,”却见阿荣伢子又走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汤,铁凯接过汤,放到一边,“大兄弟,你等下喝点肉汤,补补气力,我放在这儿给你凉凉。”   薛瑞博笑笑脸上虽然仍是没有什么血色,但比之前要好上不少,“谢谢兄弟。”   “不用谢,不应谢,”铁凯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着,他把站在一边的阿荣拉了过来,对薛瑞博说道,“这是我家伢子,也是要去锦堂的,劳烦薛长老以后照顾一二。”   “好说,”薛瑞博稍坐起,端起冷了些的肉汤一口闷。   铁凯见他困倦地眯着眼睛,知趣地说,“既然如此,薛长老就在这儿,好好休息,”阿荣接过碗,随着铁凯一同走了出去,之前那三人也早就出了房间,不知去干嘛。   铁凯小心地把房门关上,突然兴奋地拖着铁荣回房间。   一关上门,铁凯便说道:“阿荣!你的运气要来了!这可是锦堂有名的探手,你若是跟在他手下,真就可以过上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就连之前锦城来的那几个气焰嚣张的小兔崽子,到了他面前也是副讨好的模样。”   “呵,你今天在他面前露了面,得了他一句夸,改日去了锦城的总舵也可借此说道几番。”   “我不想去锦城,”他这里满心欢喜,没想到铁荣却是冷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你这个小兔崽子!”   铁荣直视他的双眼,“我不会去锦城。”   铁凯就是一巴掌扇到铁荣脸上,他呵斥阿荣,气愤地唾沫星子狂飙,“你他妈给老子在说一遍!”   “我绝对不会去锦城!”   铁荣咬着牙口,一字一顿。   “老子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大,不就是为了看你出息的那一天!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你他妈突然给老子说,你不想去锦城!你是给老子找死!”   铁凯把铁荣拖向床上,蒲扇似的大手一掌拍在他屁股上,“还跟老子倔不!”   阿荣还嘴硬地说着,“不,我绝对不会去锦城!我不要步上你的老路!”   铁凯的手掌停顿了一下,没再拍下,却听他声线颤抖,“这么说……那一天你是听见了?”   阿荣没有做声,但是他此时的沉默显然就是默认了。   铁凯松开手,盘腿坐到一边去,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旱烟,抽了起来,“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你也是迫不得已,你是想说这句话。”   铁凯的话被他抢完后,瞪了他一眼,表示不满,但也没有反驳。   “即使这样,我还是宁愿活得更加有底气一点,而不是一看到白飞白就心惊胆战。”   “你小子放屁,看着白飞白老子怎么心惊胆战了!”   “你从他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莽撞却有原则的自己。”   铁荣说完这话走了出去,房门大敞着,留铁凯一人坐在炕上仍是抽着闷烟。   半晌,他长叹一声,拍拍大腿,把旱烟放下也走出去了。   他走至自己房门前,却听见隐隐约约有人声传出,他把耳朵凑拢去听他们说的话,却被于宏一推门给撞倒在地。   “你在干嘛?”   “就听听你们在说些什么,不敢推门进去,怕打扰大家。”   “这有什么的,快进来。”   铁凯走进房间,见之前还病怏怏的薛瑞博现在直着身子,半靠在墙壁,赵日发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那印记那么明显,这边离佳秀府这么近,死者又是个大男人,这显然是通燕坊的女人们干的好事,一定就是因爱生恨的戏码,那些女人总是标榜自己多么善良,这下可好了。”   “这死者,体表无伤及要害处,舌苔没有发青,用银针试毒也没有效果,身上也没有中毒的痕迹,以我看的确是被冻死的模样。”   薛瑞博始终皱着眉头,显然对他们的看法很有意见。   “听说这边的流民每年都有不少被冻死的,想来铁探手处理过不少类似的案件,必定很有经验,让他来和我们说说,”于宏心念一动便说。   见屋内众人都看着自己,铁凯摆摆手道,“惭愧,惭愧,我也是因为看不出什么线索,才会写信给锦城的兄弟们求助的。”   赵日发对铁凯之前的举动怀恨在心,一看到有机会嘲讽他,也开口说道,“不要谦虚,铁探手在此地多年,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探手,又对着那具尸体研究了好几天,获得的线索一定比我们多,来给我们这些新人讲讲案件吧。”   “我和小兄弟的看法是一样的,他应该就是点穴之后被冻死的,但不敢确定是否是这样。”   薛瑞博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们一没保护好现场,二没询问过周围百姓,三连案件的疑团都没有解开,就一口一个点穴之后被冻死的结论下来,更有甚者连臆想出来的凶手都设定好了,你们平时上的课是学到屁|眼里边去了吗?”   那三人也不敢说话了。   铁凯忙过来打圆场道:“小兄弟刚从锦城出来,还没有接手过案子,这是也才是他们第一件案子,薛长老不必对他们太过严苛了。”   “哼!”   薛瑞博冷哼道。   却听见外边又是三声敲门声。   “噔,噔,噔。”   “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 ̄ω ̄= ☆、师徒   “是我。”   白飞白的声音从门后边传了出来,铁凯瞧了瞧身后的赵日发三人,这才开了门。   赵日发一眼便见着白飞白,坏笑着说道:“你不是刚来过这里,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冻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了,冻死了也好,免得给薛长老丢脸。”   赵日发从来不掩饰他对白飞白的恶意,白飞白单单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他更关心的事赵日发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刚才有人冒充过自己来这儿,他想到初次见到灵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况,她装扮成侠客,却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揭穿。   那个冒充自己的人一定就是灵亦吧。   而这群人,想必就是铁凯写信请来的所谓锦城派来“经验丰富”的探手。   他笑了笑,没想法拆穿灵亦,反倒顺着赵日发的话说道:“再回来看看,免得你们一不注意又把那具尸体给清理一遍。”   这话却是指向一旁站着的铁凯。   “你!”   听白飞白毫不留情地这样说,铁凯恨不得塞住他的嘴,但是他想到当初那人给自己的承诺,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紧盯着白飞白,“你小子给我记住!”   他的身躯大,又刻意堵着门洞,防止屋内的人听见,不过不说屋内那三人,单凭薛瑞博的耳力,他若是想知道,铁凯这样的做法根本无济于事。   铁凯也没想过防着他,他只是直直盯着白飞白的眼睛,直到白飞白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这才侧身让白飞白走进来。   赵日发不关心他们俩在门□□流了些什么,他只要见到白飞白就处于攻击模式。   见刚才的对话没有占到上风,他一路上又讽刺白飞白道:“像你这样的人就只配给薛长老舔靴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上薛长老弟子的身份。”   白飞白目不斜视,他一贯觉着与这种人对话就像是与小孩子对骂一般无聊透顶。   像这样的人,只要不理他,自然就会消停。   他却是不知道,对于赵日发来说只要刺上他几句便是心满意足了,再加上赵日发之前已被灵亦假扮地白飞白教训过一顿,已知晓了白飞白的厉害,哪会真动手,不过是嘴上逞一逞厉害罢了。   到了铁凯房门前,他本准备目不斜视径直去向殓尸房,却听见屋内熟悉的声音。   “飞白,许久不见了,还不前来见薛长老,”这话便是赵日发的狐朋狗友——于宏所说,端的也是引起薛长老对白飞白的厌恶的想法。   坐在床上的薛瑞博看向白飞白,想起灵亦之前所说的话,不觉心思有些复杂,他道:“你来了。”   “师父。”   铁凯大惊,他暗自看向薛瑞博的面色,见没有什么异常,仍是没有松下那口气。   这两人竟是师父与弟子的关系!   白飞白转头,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似乎并不惊讶薛瑞博的到,来这件事本对于他就没多大的影响,薛瑞博说起来是他的师父,反倒不如说是他漫长时间的围观者,永远站在一旁围观。   白飞白或许不知道,他与薛瑞博如此相似的性格才是薛瑞博留给他最为奇妙的东西。   他只是看了薛瑞博一眼,又往殓尸房那边走去。   却听薛瑞博在他背后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那个小姑娘的下落?”   小姑娘,灵亦。   既然灵亦之前的装扮会被白飞白揭穿,那她一定也瞒不过薛瑞博的眼睛。   白飞白有一瞬间惊慌,却又想到灵亦到这边来,总不可能是一个来,依她师父师妹的性格总会有人跟着,而薛瑞博就算真讨厌灵亦也不会在明面上下手,虽说是这样,他仍是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我却是第一次见到你如此紧张一个人。”   薛瑞博这样说,心底却是有些后悔当时没把灵亦直接斩杀在地,应该在更隐蔽一些的地方下手。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薛瑞博也会利用小女孩威胁人,”白飞白冷笑着。   这俩人关系果然不像称呼那样简单。   铁凯仍是冷眼旁观,那三人在这对师徒对话时都是安静听着,就连赵日发也识趣地没有插嘴。   “我不但会威胁人,对姑娘也不会手软。”   薛瑞博是真的对灵亦产生杀意,白飞白意识到,但他始终不懂这是为什么,即使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姑娘,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究竟是为什么?   “看来你是知道了,”他试探地说道。   “若不是知道了,也不会随便对付一个小姑娘,”薛瑞博道,“白飞白,你这是我们这届中最优秀的弟子,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样的小事荒废下去,又或者逼不得已让我下定决心舍弃你。”   “这本不管她的事,”白飞白觉着他的说法可笑之极,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扰得自己叛出锦堂,难道不应该还是锦堂的人进行反思吗?再说喜欢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为何要牵扯到灵亦,真是可笑可笑。   “所以是你的错。”   薛瑞博不快,他不在意儿女情长,甚至觉着这是种既麻烦又可笑的事,但是涉及到自己弟子,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来管一管。   “看来她是没事了,”白飞白却是道,“你这模样,是在人家长辈身上吃了不小的亏。”   他瞧了瞧薛瑞博身上的伤,伤的如此重,而且还是刀伤,这可不像是灵亦下的手,怕是那个爱徒心切的秋长老夺了薛瑞博的刀往他身上来了这么几下。   “哼,这女娃娃有股拼劲,牙尖齿利的,我也没手软,”薛瑞博知道自己家徒弟的性格,知晓如何挑起他的怒火,只要说的似是而非一些,他自然会联想到剩下那些没讲的。   果然白飞白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薛瑞博微微一笑:“正如你所想。”   “她在哪里?”白飞白逼问道,他一贯对人冷漠,不管是自己的师父还是锦堂的同伴,皆是一视同仁的忽视,薛瑞博这一次算的上戳中他的软肋。   “我不知道。”   薛瑞博恶意地笑着。   见这两师徒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赵日发心里暗自窃喜,若是薛长老厌恶起白飞白,自己不就有可能成为薛长老的弟子,若是这样自己在锦堂的地位也就可以升上一升。   他想说些什么来向薛瑞博表忠心。   “薛长老既然说了不知道,便是不知道,难道他还需要骗你不成。”   对话的那两人皆是不理他。   白飞白道:“我知道你知道。”   薛瑞博语气和缓下来,他也不想把白飞白真逼走。   “何必为了这么一个姑娘,待在这个地方,和我一同回锦城不更好,这个案子就这么算了。”   白飞白冷笑,这真是笑话,当初要我来这儿,现在又随意叫我离开,原因都不说一个,真把我当他的属下?   “这个案子,不是你特意为我选的吗?”   “自然是,”薛瑞博皱着眉头,“我却是没料到你会对真相如此执着。”   他选在这里就是为了让白飞白多多体会挫折的滋味,也是为了让他懂得妥协,没想到他却是坚持到了现在,不但没有达到他所预想的结果,还把这件案子快要找出了真相,没与通燕坊发生冲突,反倒喜欢上那个通燕坊的小丫头。   这让习惯于命令手下之人的薛瑞博怎么不气愤。   他又不能对白飞白下手,故而所有的怒气都指向了灵亦。   “你只是没想到我没有按你的想法走罢了,”白飞白虽是这样说,但是他从来就未对薛瑞博有过希望的,心里也不难过,“师父,你永远是这幅模样。”   “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薛瑞博吼道。   白飞白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静的神情,他看出薛瑞博不过是拿着灵亦来威胁自己,真要他说出灵亦的下落,怕也是说不出的。   他心中没有顾忌,说话也懒得顾及薛瑞博的颜面,“这若是你所谓的为我好,我也是受够了。”   薛瑞博果然气急败坏道:“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丫头,不管这边的闲事,我便不会再管你。”   白飞白懒得理他,往殓尸房走去,“你趁早放弃,我是不会放着这个案子不管。”   他听到薛瑞博在身后吼道:“你是真的要与我作对!”   之前在锦城,他们虽然不和,但是白飞白还会顾忌他的颜面,不会在外人的面前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但是经这一是,白飞白只觉得也是看透了薛瑞博,再也不会对他有一份好颜色。   “随便你,我要见过她平安,我才会走。”   他头都未回。 作者有话要说:  五 ☆、约定   “好吧,我会带你去。”   薛瑞博最终还是妥协了。   白飞白回头看着薛瑞博,便听他无奈地说:“总得等我身上的伤好了。”   他本就没有那么着急,到现在这件案子的真相都不重要了,仅凭猜测不外乎便是楼雨痕请来外人杀害了钱安市,之中起了作用的还有其他人,他仅仅想到的就是铁凯一定参与之中,也不知道薛瑞博在当中又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但是这不是他所想要了解的,他只需要知道是谁杀了钱安市,又是如何杀了他,求个心安罢了。   还有……灵亦。   他虽是表面装作不在意,实际对那晚的对话很是看重,心底还是想要向灵亦证明是她错了。   不外乎是自己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但也心存在解除他们之间的芥蒂,不要再继续生分下去。   “那好,三天之后,我会在客栈等你。”   就这样,灵亦在老头那儿乖乖养着伤,白飞白等着可以见到灵亦的那一天,三天也不觉漫长,没多久就过去了。   薛瑞博果然应约前来,带着白飞白去了镇口的松树林。   “这里?”   白飞白知道这里便是灵亦之前去过的那个炭坊所在,但是薛瑞博却告知他灵亦是为其中的人所救,他半信半疑,但是既然到了这里,进去看看也不错。   “正是此地,”薛瑞博却是不往前走,转头对白飞白道:“话先说好,见过那个小丫头,你就随我回锦城。”   白飞白不予置否:“只要她平安。”   “自然是死不了的,”薛瑞博忍不住刺他一句后,便使用内力对林间喝道:“老前辈!请前来相见!”   不一会儿,远远听见林子里传来古怪的老人笑声,白飞白皱起眉头。   灵亦正如薛瑞博所说在这里?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便听见那古怪的老人说道:“薛小子,你怎么又来了,还带了这么个小伙,是想找我脏老儿来寻仇?”   薛瑞博往林子中声音传来的那块地方行礼,方才恭敬地解释道:“前辈说笑了,这是我徒儿,与您那小姑娘有旧,知道小姑娘受伤了,特带他来与小姑娘见上面。”   这是灵亦的亲人?   那老人又说:“你这小徒儿只知道我家小姑娘受伤了,却是不知道这伤就是他师父所为。”   白飞白没有看向薛瑞博。   就听薛瑞博继续解释道:“前辈,我之前不知道小姑娘与自家徒儿有旧,下手稍微狠了一些,但是未曾有杀害小姑娘的心思,再何况我在您手下也受过教训了。”   薛瑞博的伤原来是这个老人家弄出来的,白飞白在心中对这位未曾见面的老人增添了几分好感。   “那好,我去问问我家小姑娘的意思,”话音刚落,那老头又问道,“对了,你家徒儿叫什么名姓?”   “前辈,”白飞白抢在薛瑞博之前道:“小子姓白,名飞白。”   那老人听后哈哈哈大笑,“这名字好,白飞白,薛小子你该改名叫黑非黑了。”   “白非白,黑非黑,这就是你们现在江湖的真实写照。”   哈哈——   那笑声渐渐隐去。   白飞白看向薛瑞博,薛瑞博转身往和安镇方向走去,临走前留下一串话语。   “记得我们的约定。”   不一会儿,那老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白小子你过来,我领你去,薛小子先回去了,他也算是识相,我家姑娘看到他心情一定不好。”   “前辈,您在哪里?”   却见松间落下稀稀疏疏的雪,从其间跳出了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老头子,他一跳就挂在白飞白的身上,白飞白本该觉得恶心,却发现那老头看上去虽是脏兮兮的,头发也像是几天没有清洗过,但是身上却没有那种味道,反倒泛着松脂的香味。   “老前辈,请带路。”   脏老头像是看稀奇一般地盯着白飞白看,许久才说:“好小子,和你师父不一样,脏老头喜欢你。”   他从白飞白身上下来,走在前边,但是走路也不安分,时不时就回头和白飞白搭话,白飞白总是担心他撞上树,或被石头绊倒,几次还未来得及提醒,他便像是身后张了眼睛一般避过去了。   久而久之,白飞白也知道这位高人不需要自己提醒,和他放心地聊起天来。   脏老头突然问起,“哎,你和我家小姑娘是个什么关系?”   白飞白却是反问道:“您是灵……姑娘的爷爷?”   这是他一直都想要询问的问题。   那脏老头却是机灵地说道,“唉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白飞白只好回答,“我是与灵姑娘一同查案的同伴。”   “骗我脏老儿,我看我家小姑娘提起你的眼神都不一样,说是不是……那个?”脏老头不信,他却是觉得白飞白这个回答很有趣,他一来了兴趣,便是手舞足蹈的模样,在雪地上一跳跳的,围着白飞白转起了圈。   这真和自己遇见过的老人家不一样。   灵亦性子开朗,她身边的人不管是长辈还是小辈都是性子单纯的人,白飞白很喜欢这种氛围,说话也变得自然多了。   他被脏老头逼问,无奈只好承认:“我心悦灵姑娘,但不知道灵姑娘是否与我有相同的心思。”   “果然是这样,”那脏老头高兴地拍手,又对白飞白提议道:“小姑娘面皮薄,你得主动说。”   白飞白连声说是,又承诺到了目的地一定和灵亦说清楚,这才把脏老头糊弄过去。   这一会儿,便到了木屋前,脏老头对白飞白挤眉弄眼了一番,率先走进了木屋,“灵亦小姑娘,脏老儿把你的小郎君带过来。”   灵亦一听白飞白来了,原本是很高兴的,但是再听脏老头对白飞白的称呼,又有些尴尬地看向白飞白,见他没有露出反感的表情,才松了口气对脏老头解释道:“脏老头别胡说,白飞白可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再说我们可是准备结拜的兄弟。”   “看起来你伤得也不重,”白飞白想起自己先前对灵亦所说,有些后悔,原本调笑的话语却带上了冷漠,倒像是讽刺灵亦的话了。   好在灵亦知道他性格,没有把他这话当一回事,只是笑笑便过去,只是一边的老爷子心里不舒服了。   “伤得不重?”老爷子冷哼道:“就差去了半条命。”   灵亦讨好地说道:“老爷子。”   脏老头却是望了白飞白一眼后,拉着老爷子往屋外走,“好好好,你们年轻人说话,我和老爷子去外边溜溜圈。”   这两位老人家一走,屋里气氛顿时没那么尴尬了。   灵亦开心地给白飞白端了杯茶,问道:“白飞白你怎么来了?”她又想到之前的不欢而散,“抱歉,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应该,不敢去找你,便借用你的身份去了和安镇的锦堂,想是找到突破口,再向你道歉。”   白飞白道:“你不必向我道歉,你本就没什么义务一定要随我查案。”   灵亦也道:“这件事本就是我先提出,又对你说不想追查真相,再怎么说也是我任性了。”   “我师父还伤了你。”   “是我粗心大意。”   “我作为男人,本就该对姑娘宽容一些。”   这两人自责一会儿,却是相视而笑,之前的心结就在这微笑间消散了。   “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白飞白,比起一开始你真的变了好多,”灵亦笑道,“变得更加有人情味了,若是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白飞白微微弯了嘴角,“人总是会变的。”   灵亦低头思考,才道:“你说的也是,虽说个人性格是好是坏无法分辨,但是温柔对人总是好的。”   白飞白不想在这里纠结,转而说起,“来说说你的发现。”   灵亦一想起自己在殓尸房的发现,确定地说道:“若是真有那个伤口,我确信那个伤口只可能在发间。”   “头发间!”   “或许是发顶,”灵亦疑惑,“真奇怪,我和你都检查过那具尸体,为何如此明显的地方就是没想到呢?”   “或许正因为它所处的位置显眼,而我们却专注于细微的地方,才会忽视这处。”   “不管如此,我们总是要把那具尸体再弄出来看看。”   白飞白想到自己与薛瑞博的约定,心中黯然,“我却是没时间了。”   灵亦惊讶道:“为何?”   “我答应师父回锦城,”白飞白看着灵亦澄澈的双眸,在心中暗暗加上一句——在见过你之后。   “这么急,不能多留几天吗?”灵亦急忙提议道,“我们只需要一晚上。”   在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真心想要解开这件案子。   但是,她没有得到她想要听到的回答。   白飞白沉默着,“……”   灵亦再次提议道:“或者你可以在这里待到傍晚,等回去之后和师父预定明天出发,而我晚上来找你,我们看了那具尸体,也就心安了。”   白飞白的目光亮了亮,却又叹了口气:“只是那个凶手究竟是谁,我们仍是不得而知。”   灵亦突然压低声音,“我心中有个人选。”   “我也有这样一个怀疑者。”   灵亦歪了歪头,“或许这就是一个人。”   白飞白道:“还需要看看那具尸体才能下定论。”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定下了今晚的行动方案。 作者有话要说:  四 ☆、前夜      说完这件事,白飞白看着灵亦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想起脏老头出去之前对自己的那一番挤眉弄眼,想到现在是与灵亦独处,好不自在。   “你……我……”   正在这时,灵亦突然清清嗓子咳嗽几声,说道:“老爷子,脏老头,出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那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缝里瞪着两只眼睛,灵亦朝那边一瞪,窗子就被推开,老爷子和脏老头依次从窗子跳进来,看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有去遛弯,不过是借着这个名头躲在这里偷听他们讲话。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白飞白却是心里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但又难免有些可惜,可惜那些话没有说出口,又庆幸没有借着一时勇气说出那些话。   总要多准备准备,方才说得出口。   灵亦浑然不觉自己错过了些什么,她正用眼神谴责两位长辈,身为小辈虽是不好说长辈什么,但是无声地谴责还是可以做到的。   老爷子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失妥当,但脏老头还像个没事人一般对着灵亦和白飞白笑。   “你这不行,要不要脏老儿来帮帮你,”他一把揽过白飞白,灵亦不知他话中含义,还在询问白飞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白飞白你和脏老头达成了什么主意?”   白飞白哪会真告诉灵亦,只是含糊地解释道:“不过是请脏老头教教我轻功罢了。”   这话虽是糊弄灵亦,但也的确是白飞白的真心话,至脏老头在他眼前出现,皆是悄无声息,脏老头的轻功的确是数一数二的好,若是真有机会获得这样一位老前辈的指教,白飞白心里也是乐意至极。   灵亦也夸道:“脏老头的轻功确实好。”   “哼,”一听灵亦夸了脏老头,老爷子这下不乐意了,“说他轻功好,是没见过其他人的轻功。”   一直以来,灵亦都怀疑老爷子是江湖中人,只是一直未曾见过老爷使用内力的迹象,这次听到老爷子说这话,她心生好奇,也道:“老爷子,这说的是您自己?我不信,我可是一直没有见过您使什么招式。”   “也就在年轻时爱耍些刀枪,现下答应了一人不再涉足武林,又在这儿过了这么多年,早已忘记那些。”   “嗯。”   灵亦没有多问,但她心里还是很好奇,听老爷子这样说,那位导致他不再涉足武林的人,到底是谁?   但她看老爷子的表情显然是不愿多提起这件事,也识趣没追问。   老爷子却说道:“白飞白,你也该走了。”   “时候还早着呢,”灵亦连忙说,她哪会告诉老爷子之前他们所讨论好的那件事,但怕是早就被老爷子给听了个遍。   果然,老爷子从鼻腔里哼出声来,“这么无聊的案子,也不知道你一定要查明白作甚?我看倒不如趁早放弃,再说不是已经有了猜测。”   “终还是需要亲眼验证一番,才可以确认。”   “随便你。”   等到日色渐渐落下,白飞白对两位前辈一拱手道声告辞便推门出去。   灵亦盯着他的后背直到门被关上。   至今晚之后,她与白飞白再难相见,或许再次相见也是形同陌路,想到这一点,灵亦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手臂被推了推,回头却见是脏老头,他道:“灵亦小丫头,你喜欢白飞白?”   “说什么!”灵亦一听面色微红,赶紧反驳道,“才不是,我与白兄只是萍路相逢,若是谈起感情之事,还需要再多加相处才可,更何况……”她想到师父与师妹们,“我……我只希望能够常伴与师父身边。”   “若是你真是这样想,你就不会心生纠结之意。”   是啊,为什么我会迟疑?   若是之前,灵亦被说起这件事情,总是能够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并无此种打算。”   但是现下却是忍不住迟疑,脑海里也是回想起那些一同查案讨论的日子,甚至还开始思考继续相处的可能性,这是为什么?   “感□□总是这样,我先前不喜小喜总是粘着我,但是等到她离开,我才恍然自己不过是嘴硬罢了,恨不得随她去了,却又怕连累她不得超生。我注定是要去下地狱的,只希望小喜下一世会安好地找个好人家,再也不要……遇上我这样的人了。”   灵亦没有说话,她就安静地听着。   “你啊……就得好好活着,生不如死也得活着,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小喜给你的这条命。”   老爷子突然点起了旱烟,他随手拨弄了一下炭火。   在烟雾缭绕中,她想起之前跪在雪地里哭泣的脏老头,求老爷子杀死他的脏老头,他之前心存死志,到现在淡然谈论前事,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但是看他平静不再疯癫的神情,或许他在老爷子身上找到同病相怜的情感。   两个有故事的人在一起,总是沉默,却不孤独。   灵亦不能体会那种感受,但是她却是理解这种感受。   三人盯着燃烧的炭火一同沉默。   走回客栈的白飞白取下身上的大衣,屋里的另一人喝着免费的茶水。   气氛尴尬,这就是这对师徒相处时的最好形容词。   因为早年的种种,白飞白对薛瑞博早已没有期待,但薛瑞博却觉得自己做得应当,处处行使自己作为师父的权利,标榜着为了白飞白好。   “不用整理行李?”   白飞白低头整理兜里的小物件,“不,天色已完,明天再走。”   薛瑞博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天色已晚?你以前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之前我派你到和安镇来,你也是二话不说连夜便赶路到了这儿,就连辞行也没和我说一声。”   白飞白轻哼一声,“哼。”   他喝道:“是晚上要见那位姑娘?”   “……”   白飞白侧过身,懒得理会他。   薛瑞博继续说,“你啊,长点心吧,别随随便便被人给骗了,”他感慨道,“人啊,特别是女人,嘴儿甜,心却是比毒蝎的尾端还毒。你看看酒肆里的大家姐,道上有名的蛇蝎女人,诱惑你赌钱的时候甜言蜜语一套一套,可若是你身上没有一丁点价值的时候,她便翻脸不认人。”   他对于自己的这一番言论很是赞同,挑眼看向白飞白,却不像是师徒,倒像是朋友之间了。   许久不见白飞白回答,他正想继续说话,却听白飞白开口。   “我遇见的那个姑娘,她是个很好的人,有一群很好的亲人。”   这些亲人全都不像你。   白飞白也不知怎么的,想要和薛瑞博聊一聊灵亦了。   “那姑娘会说话,这倒是真的,之前装扮成你的模样还教训了于宏等人,”他话音一转,“但是你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多认识几个女人,就会知道女人仅仅只是衣服,想穿的时候便穿了,想弃了随时就可以抛弃。”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被灵亦维护,白飞白听前句还有些开心,但一听薛瑞博的后句又是听不过耳了。   “就是多了你这样的人,才会出现大家姐这样的蛇蝎女人,”他反驳道,“我倒是觉得你比大家姐还毒。”   在没有遇见灵亦之前,他对通燕坊并无特殊的感情,甚至在锦堂的教导下还有些反感,但是遇见灵亦之后,这种感情完全变了,他发现通燕坊的女子不像他们口中讲的那么轻佻残忍,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罢了。   在没有遇见灵亦之前,他仅凭着从薛瑞博口中那些话语得知:姑娘是和汉子不一样的个体,她们是柔弱的、爱哭的、多事的、但也是令人怜惜的,但是遇见灵亦之后,他才知道姑娘也会有坚强的一面。   “你曾说过:‘不要伤害一个姑娘到她为你流眼泪,’也曾经教训过我,只因为我惹得街上的小姑娘哭。”   “是吗?”薛瑞博仰着头把茶水一口喝完,“我还说过这种话,干过这种事?”   白飞白道:“你忘了。”   “我早就忘了,”薛瑞博嗤笑一声,“男女之间,不就是这点事,你情我愿。”   白飞白抱胸,“赌钱也不就是这点事,你情我愿。”   “你小子,是想要和我造反吗?”薛瑞博笑道,他起身往外走,“我得走了,你记得明早早点起床。”   只是在走过白飞白的时候,他重重地怕了拍白飞白的肩膀。   屋内仅留下他一人,他握着冷去的茶水,突然一笑。   薛瑞博,好像也没想象那么差。   等到天完全黑下去,家家户户点起了烛光,白飞白起身望向松树林的方向。   在那里,有个人恰恰已经穿好身上的衣服,她拎着剑回头。   “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 ☆、中夜   有轻巧的脚步摩擦雪层的声音,白飞白打开窗户,便有一个脑袋垂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白飞白?”   这人便是应约前来的灵亦。   白飞白却是担忧地看着灵亦,“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灵亦翻身从窗户翻进屋内,她舒爽地呼了一口气,“外边实在太冷了,还是屋里边好。”   虽说有内力,但是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比如像是刀刮一般的风。   她笑嘻嘻地对白飞白说,“养了三天,虽说没好全,但不过去锦堂偷个尸体,还是没什么大碍。”   “等下还得靠你,”白飞白摸了摸鼻子,“我们……”还能再见到吗?   “嗯,”灵亦回道,“东西都带全了没?”   又没有说出口,白飞白丧气地想:或许他就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他只得道:“那是自然。”   心里却有些着急,可是只剩这一晚了。   他拉开窗,看看外边,四周黑了下来,静谧的夜正是照应那句: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我们走吧。”   灵亦却突然拉住他,“再等等,现在还是太早了,我们再说会话吧。”   白飞白有何尝不想和她多说些话,只是自己嘴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题。   好在灵亦也知道,若是叫白飞白挑起话题也是难为他了,主动问道:“白飞白,你是怎么进入锦堂的?”   这个问题白飞白从未想过,他未曾想过自己有着其他可能,因为从他一出生便像是规定好了轨道。   “在我有印象之后,我就一直在锦堂了,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我出生在何处,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我师父一直在我身边。”   灵亦却是回忆起自己一时心急说出的话,满含歉意道:“……我或许要对你的师父说声抱歉,我之前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她不过是心急着为白飞白讨回公道,却是忘记这公道需不需要自己讨回。   “没必要,他就是那样的人,”白飞白道,“在我小的时候,他对我很严格,稍微大一点就放任我,我有过一段时间热衷于玩乐,他也不管,之后收了心他也不过是在一边看着。”   像是很久远的记忆,又像是近在咫尺的时光,他走过练武场被看不惯自己的人给拦住,被推搡着走向比武台时,就见到师父站在一旁抱胸看着,他只能记住当时师父那副冷漠的表情,就像是看着他脚边的一棵草,一块石头。   他最后说道:“或许我一直怨恨着他。”   灵亦道:“虽说这样,但他是你的师父。”   白飞白道:“是啊,他对我已经足够好了,他说我是他友人之子,受他友人所托照顾我,至此已经二十余年,我在期间犯下的大大小小错事都是他为我弥补。”   白飞白自认为若是他自己处在薛瑞博那个角度,也做不到比他更好的行为,男孩成长为男人总是不免挫折。   灵亦见气氛沉重,忙笑道:“我若是你的师父,一定早就把你扫地出门。”   白飞白想起自己童时的幻梦,也笑起来,“若是真这样就好了。”   “你说的太简单了,若是真把你扫地出门,就不会是现在这幅模样,你看看钱安市,不过是在外月余,就死得不明不白的,在外流浪可苦了……”   白飞白却道:“对了,我也还不知道你的过去。”   “……这有什么好说的,”灵亦想到白飞白刚才也说过自己的故事,若是自己不说总有些奇怪,便说道,“我是被师父领进通燕坊的,在那之前我不过是街上普通流浪儿中的一员,还是即将要熬不过冬天的那一批。所以我很感激师父,若是没有她,我早就死在那个冬天。”   “我感激她带给我的一切,活泼的师妹们,照顾我的姐姐,我能遇见的所有人都是她带给我的。”   灵亦一提起自己的师父话语间带着崇拜与依恋的情感,白飞白想到自己在楼雨痕那里知道的事情,不知是否应该和灵亦讲,那话到了嘴边却化为一句:“若是有一天通燕坊和锦堂开始了争斗,你会坚定地站在通燕坊一边。”   灵亦神情认真道:“即使是面对你,我也不会手软,因为那里拥有我的一切,”但马上她又微笑起来,对白飞白说,“放心,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不,或许那一天到来的日子不远了。   “或许吧,”白飞白起身,背上自己的刀,“夜已经深了,我们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二 ☆、完结   他们两人踏着雪在屋檐上行走,目的地只有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锦堂。   到了锦堂,白飞白趴在屋檐上往下望,还能看见天井有人在打水洗脸。   这可难办了。   还是来的太早了些,白飞白在心中暗叹一声,若是说没有遗憾,但是白飞白更多是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真该说出口现在就不会是这幅模样了,他看向灵亦,只见她专注地望着下边那人,身体紧绷成弓形,从他的角度来看十足优美。   真是可惜。   若是被薛瑞博知道,还不知会如何嘲笑自己。   灵亦蹲下身,缓步走到另一边的屋檐,冲白飞白点了点头。   在他思考的这一阵,下边已经没有人了。   他们轻巧地跳下屋檐,尽量不弄出一丝声响。   白飞白快步上前开殓尸房的锁,灵亦走在后边,等到真正进了殓尸房,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哎,真麻烦,还不如干脆直接进来,若不是怕了你家师父。”   灵亦缓步走到玉棺前,她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对着钱安市的尸体比划了一下,回头对白飞白道:“那我剃发了。”   白飞白点了点头,蹲下身把男尸扶起身。   “钱安市,你好好投个胎,我帮你剃发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怨我,”灵亦一边剃发一边说着。   随着头发一缕缕的掉落,光洁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红点。   灵亦看向白飞白,“还要继续吗?”   “……”白飞白思考了一会儿,“换个地方。”   “去老爷子那儿。”   白飞白抱着尸体正往外走,灵亦站在门口不动了,她拉住白飞白,原来殓尸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就是白飞白的好师傅——薛瑞博。   “你果然没有死心。”   “是我带她来的。”   “你变了,飞白,但这不是好变化,”薛瑞博看向灵亦,“全都是因为这个姑娘,真遗憾。”   “我们不会再管这件事了,让灵亦离开。”   “不,你们今天一个都不准离开,一个都不准!”   又听见后边有人喝道:“谁敢对我徒儿不利!”   “师父!”灵亦惊喜道。   “真是不听话,若不是老爷子告诉我,我现在还被你隐瞒着,”秋长老走进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有什么事,跟我回通燕坊再说。”   灵亦回头对白飞白问道:“我们还会再见吗?”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作者有话要说:  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